成凤翔，挺女气的名字，他也不止一次问他家二老，你说生我一挺男人的孩儿咋取个这名字。二老倒坦然，小烟一抽小网一上，胡抡乱砍地跟人贴吧里聊天来的。说，我们也后悔啊，要不是这名字说不好这会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老婆子老头子端茶倒水，哪有你小子指手画脚的分！成小爷急了，为啥？成老爷更急，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说，原本想着生个大闺女，像个高傲腾翔的火凤凰，一抬手一顿足都有个大家气质，以后嫁人也好嫁个质量高点的，谁知道临了临了蹦出个男娃儿，心里颇不是滋味啊！成凤翔知道，后来老爷子心里就是滋味了，为啥？还是人家老娘有见识，一句话搞定，你见过母凤凰吗？那凤凰都是公的，说来说去还是老头子你名字起得不好！成凤翔啥也没听见，就听见最后一句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最初意见经人认可了。
    真难的一个假期全被二老给和搅完了，成凤翔心里想，手里端着泡了几遍没一点茶味的茶，窝在电视前头想着赶紧抓紧时间能多看几眼是几眼吧，明儿就回学校了。
    成家老妈端着条剥好的鱼走过来，“娃啊，妈最近吧，跟你爸商量出来个事儿。挺要紧！”
    成凤翔低头看着那条剥了腮刮了鳞的鱼还在塑料盆里蹦跶，“啥事？您二老一起商量的？”
    “废话！一个人那能叫商量吗？”成母说。
    “妈，不要那这条鱼敲我，它晕了已经。”
    成母好像良心发现，这鱼直翻白眼，想着一会儿就下锅了，天可怜见的。把举高的塑料盆又放下来。
    “妈跟你爸都决定了，给你相个媳妇儿。你凑活看看，合适就娶了吧！”
    “啥？”
    “娃别伤心，你知道咱老成家老早就想要个闺女，从你太爷爷你爷爷你叔叔你爸爸你堂哥清一色男娃，到你了没曾想还是个男的，爸妈就想啊生不出来女的倒是能娶个女的也行，谁知道你小子二十七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娃你非要急煞老婆子啊！”
    “妈你别一口一个娃，听着慎得慌，暖春看多了吧！现在啥年代了，你们这叫父母包办！蔑视人权！想要女孩你们二老再生一个呗，反正还年轻。”成凤翔义愤填膺。
    “求！”成母一巴掌拍上来，“你爸爸一省厅干部咋能做这等对不起国家的事儿！要不是计划生育老娘生他七个八个的，省的天天看着你闹心！”
    “妈！你要再大声点被我爸听到你说脏话……”
    “已经听到了……”成父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接着成凤翔就见眼前晃啊晃挡着电视的塑料盆不见了，顺带着厨房传来乒乒乓乓切菜声。
    成老爷子重重的照着成小爷的肩膀拍两下，一副我很同情你的表情，小爷那叫感激涕零啊，接着小爷头顶传来一句话，“别的事不说了，这事我也决定了，一会人就到。”
    “啥？”
    成凤翔脑子一翁，和着被摆了一道，我说今天老娘咋破天荒没上网跑去下厨。
    中午人来了，挺清秀一姑娘，就是有点小，顶多十八九岁吧，成凤翔心里想，跟自己手底下那帮小崽子差不多大，这让人如何下手。
    小姑娘玲珑一笑，“成哥哥好！”
    “诶！好！好！呵呵”成凤翔搓着手，一副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愣小子，傻站着干嘛！给芊芊让座！”成母插话过来，手里端着水果盘，一边给小姑娘还有自己儿子让水果。
    成凤翔心中警铃大作，妈啥时候这么贤惠过。
    “谢谢阿姨！”芊芊挺乖巧，要是自己学生多好，肯定听话成凤翔心想。
    成母当着外人面也不好叫他娃，出口半个音节硬是憋回去换成“翔啊！”
    “恩。”我听着呢，成凤翔面上堆着笑，手里摆弄着茶碗，心不在焉。
    “翔，芊芊是你爸老家邻居的闺女，掌上明珠啊，刚从A大毕业，学历史考古的，跟你一行。”
    靠！从老太爷开始就在这住没诺过地儿，老家就是这儿，邻居刘大爷就一个儿子，孙女才上幼儿园，我还天天去接呢。当然这话成凤翔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再说了，我学中文当教师，她考古怎么会跟我一行。
    成父很识趣地没开口，伸手揉揉鼻子权当没听见。
    芊芊活泼可爱，成母开朗健谈，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有成家父子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插上，成凤翔只顾跟那条糖醋鲤鱼较劲儿了，心想着赶紧开学吧，早走早心静。成父也不舒服，心想，反正有老婆子一手操办，还是赶紧吃完，大老远都听见书房里QQ蹦跶了。
    成凤翔终是没熬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奔学校宿舍去了，留下成母痛心疾首地拎着个小手绢在门口挥阿挥地。
    成凤翔也不是不想找女朋友，可他现在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要钱没钱，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娶了那什么养活？
    成母说得好，你没不代表家里没，不怪你吃老本放心，就你那点工资指望你买房孙女都抱不上了。
    可主要不还是没遇着个称心的嘛！
    第二天，成凤翔顶着一对黑眼圈夹着书本上课去了。
    走到宿舍楼底下遇着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哥们一样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还不停唏嘘，“哟！成老师，晚上上哪玩去了，搞过头了吧，咋成这样了！”
    成凤翔想都没想照着这厮胸口就是一胳膊肘，“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装了点啥！”
    这孩子抚抚胸口兰花指一翘，“老师~咱家疼——”
    “我说，多好一孩子咋就不学好呢！”
    成凤翔精神萎靡地上了一节自习课，然后整个上午都趴在办公室睡觉发愣。临放学的时候年级主任过来通知说各科组长到办公室开个会。
    成风翔不情不愿地抬腿去了。
    首座坐着校长，年不过三十，凌厉的眼睛一扫众人，成凤翔不自禁地抖抖身子，也不抬头，眯缝着眼睛昏昏欲睡。
    张副校长呜呜啦啦不知道都说了些啥，成凤翔没注意听，大意倒是领会了，就是，你们这帮小狗腿们，赶紧去提溜几个小崽子参加比赛去，得奖了赏没得奖的罚。
    然后便是校长副校长一番训话，再然后，散会了，又是年级主任一番训话……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说当时咋脑子一蒙选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想归想，把万恶的压迫制度骂了个千百遍也不见成凤翔动身，抱着饭碗死不撒手。
    于是，各科组长回去给自个儿下面人训话去了，顺带着传达老大旨意。
    “嗨！姑娘们~老大派活了。”成凤翔一脚踏进办公室本性就露出来了，这里没有领导自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手一叉，领带一撸，就差配上背景乐翠花~上酸菜~
    “成哥，您这口气就像‘姑娘们~接客啦~~’啦还是重鼻音。”黄丫头头都没抬，手上卷子刷刷刷一张一张跳到旁边去。
    “别！丫头您太抬举我了，我撑死了算是个小鬼奴，上头有鸨婆子顶着呢！鸨婆子发话了，要我们每班出几个单科精英到市里参赛，凡是拿到一二三的统统有赏！”
    “拿不到一二三呢？”另一桌的李丽也凑过来。
    “得奖了赏，没得了罚。”
    “优秀奖算不？”黄丫头还是没抬头继续批试卷，成凤翔心想估计这丫头推算着一个奖多少钱呢，孺子可教也！成凤翔乐地直咪眼睛。算起来黄丫头还是成凤翔的小师妹，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自个儿师哥嘛！
    “这年头，优秀奖一抓一大把了，咱那个鸨婆子可看不上眼。”李丽嗤笑道。李丽是走后门进来的，据说是老校长的亲侄女儿，跟现任校长也就是她堂哥有那么点不对盘。天天吵啊闹得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堂兄有多坏。
    成凤翔侧身抢过小周凑到嘴边的咖啡，理所当然地灌两口。惹得小周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那水是被咖啡冒的热气给熏的。看的他是同情心大起啊，直摸着小周白嫩嫩的脸蛋说周啊放心，哥明儿再给你冲一杯！
    小周心说，哥啊，你喝我咖啡不下百十杯了，即使冲了也是我的咖啡学校的水，完了还得进你肚子里……但没说出来。小周是这里唯一一个男的，当然，除成凤翔以外。
    “总之一句话，加把劲干吧！只要今年奖金够奔趟云南丽江，值了！”成凤翔擦擦嘴巴，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放，总结道。
    “也是，小成就巴望着娶个傣族姑娘呢，为了咱小成的终身幸福咋着也得从那帮不成器的小子里拉出来个一二三来！”
    “嘿嘿，还是孙姐疼我！”成凤翔大手一挥嬉笑着给窗户边织毛衣织的起劲儿的孙姐来了个飞吻。
    惹得孙姐一个毛线团就砸了过来，“去你小子的！”
    摆脱了一帮小姐师奶们成凤翔拉着小周吃饭去了。
    今儿天不错成凤翔心想，路过大门口还伸手摸摸那条秃毛老黑狗的头，老黑狗还挺乖顺，在他腿边猛蹭两下一溜烟跑了！
    小周边走边问，“成哥，今儿吃啥？不吃牛肉面了吧，都吃成牛了，每次我一进门黄丫头就吼我一身的黄牛味！”
    成凤翔还在想着不吃牛肉面那吃什么好的时候，袖摆被什么东西扫了下，一扭脸一男子手里捏着一沓纸从他身边走过去，扫到他的正是那沓纸。偏巧不巧刚好撇到那人的脸。
    “啊！呀呀呀！”大概老鼠见猫猫见狗也不过是这反映，成凤翔顿时觉得天也不热了，汗也不出了，纯粹是吓的！看来，这人平时对成凤翔的影响实在是根深蒂固。
    “校长！”成凤翔扯起腮帮子皮笑肉不笑，这位可是自家的衣食父母，该巴结还得巴结。
    与此同时小周则是异常欢快，两眼放光，一看就不是装的跟成凤翔那是不一个性质的，“校长！这么急上哪呢？吃饭了吗？没吃吧，没吃我们一起去啊！对面那家牛肉面很好吃的……”
    死丫的倒霉孩子，谁刚才说再也不吃牛肉面了来的，成凤翔心里那个愤恨啊，这就是权利的差距啊，连小周都倒戈了还有啥盼头。
    成凤翔这厢里把该校长平日里冰冻三尺的眼神，寒气逼人的训话语气给回顾了千八百遍。顺带着把该校长三年内连续N次把自己叫道校长室痛骂的无耻行径也拉出来狠狠鞭挞一通。
    “你是？周老师，好啊！恩？成凤……闪开！”校长扭过头来一错愕，突然间脸色骤然收紧，猛地扑上成凤翔。吓得小周一愣。校长嘴里的话被隐在接下来的呼啸声里。
    成凤翔只觉得自己正低头走神呢就被大力撞了出去，一阵头晕目眩屁股重重的落到地上，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横着一辆轻型大卡。
    一瞬间有些愣神，也就那么一瞬，至少成凤翔是这么认为的，待这家伙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屁股都顾不上拍拦住一辆富康就奔救护车后面追去。
    脑子里很清醒，清醒的在拦车的一瞬还能自如的跟司机商量是追救护车还是追那辆肇事逃逸的轻卡一样。
    在这种时候，不清醒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成凤翔就是这样，去吃牛肉面一边跟老板说着千万别放葱一边又看着老板把葱丢进去还反应不过来的人，也偏偏正是这样的人在事儿出来之后还能平静面对，先不管是吓傻了反应不过来还是真的镇定自若，咱就姑且取好的来说吧。
    也亏的成小爷在这档口还能想到给黄丫头打个电话让她下午帮忙带课。
    黄丫头接到电话就不乐意了，为啥？
    不为啥！校长被车撞了你师哥我要去医院！
    切！校长撞了你去医院干嘛？难道你也被撞了？
    成凤翔没理他挂了电话。
    救护车在前面一路狂飙，小富康在屁股后头一阵猛追，本来还能稳稳地咬住，差就差在救护车能闯红灯还有交警帮忙清路你富康能吗？不能！
    所以，等成凤翔被导医带到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室已经空了，一人也没有。幸好在楼梯口碰上耸着肩膀一脸苦相的小周。
    同时小周也看到了他。
    不等小周反映成凤翔就几步跨上前去，使劲拍拍小周肩膀。力道之大把小周拍的直往下蹲。
    “周啊！校长那厮咋样啦？看你这张哭丧脸耷拉的，不知道还以为人死了呢！”
    小周抬起头迷蒙地瞅瞅他，眼里水花花的，这回不是咖啡熏的了。
    “成哥！校长他死了！”
    “滚你娘的小样！哪能我说他死他还真死了，别磨机了赶紧带哥去看看！”成凤翔抬手弹下小周的眉心笑骂道。一边说拉住小周就往下走。
    “哥！你别不信！”小周一步一磕绊跟在后头，声音都带着哭腔，“哥！校长他真死了！人都送太平间了，就等警局过来验尸，我回来手术室取他的眼镜。”
    脚步突然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