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爷……夫人让我来……”女子穿着嫩绿色长衫，悄悄推开萧靖宇的门，噤了声。萧靖宇搂着周舒灵躺在床上，两人和衾而眠，都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女子不可置信的关上门，飞跑出去。

    “砰”，门被大力地推开，林黛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摇醒了还在梦乡的周舒灵和萧靖宇。向来温柔的声音竟然因为气愤而变得颤抖：“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娘，我再睡一会儿嘛，昨天……”周舒灵意识到什么，猛地坐了起来，看到身旁正在整理衣服的萧靖宇，神色惶惑，开始向母亲解释。可是林黛似乎已然气昏了头，哪里会仔细听周舒灵的解释，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靖宇，阁里如何惩罚这样的事情，不要让我找人抓你，相互撕破了脸都不好看。舒灵，你跟我来。你爹爹是让你去寒梅馆吧？我们现在去那里。”

    “靖宇，现在立刻去后山的山崖面壁，这一年不许走出后山半步！明白吗！”林黛双手有些发抖，厉声对萧靖宇说，“我每天会让青罗送饭和衣服给你……”林黛的声音又舒缓下来。

    “师娘……我和灵姑娘……”萧靖宇正欲解释，被林黛的眼神制止，只好默默地推到旁边，看着周舒灵被林黛抓着手腕“拖”了出去。这险些是他和周舒灵的最后一次见面……

    天蒙蒙亮，萧靖宇握紧拳头，走到山崖面前，坐在山崖前一块已经长满青苔的长圆石头上，身边有一座茅草屋，看起来已是摇摇欲坠。萧靖宇坐在石头上，青苔有些滑腻，晨露冰凉，没有使他平静，反而内心一阵翻腾。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偏偏被施予惩罚。这后山向来是惩罚白龙阁罪人的地方，已经近百年没有人来过，萧靖宇握紧拳头，一拳向面前的石壁砸去，等收了手才发现，他落拳的地方虽被青苔覆满，但早已有一个拳印，只怕是前人已做过这样的事。萧靖宇有些好笑地低了头，静默地坐在石头上。

    方才在远处，萧靖宇已经看到石壁鲜血般殷红的大字——“思过”，也颇感叹创建白龙阁的祖师功力之深，在这陡峭的悬崖上，写下如此雄浑壮阔的草书不说，还写得入木三分，经过五百余年磨洗，仍无模糊的迹象。萧靖宇才想起，小时候师娘给他们说的故事——这思过崖本是白龙阁的兴起之地，当年白龙阁的第一任祖师本是一个江湖浪荡子，本名白龙，武功奇高，仗一把白龙古剑，袖藏锋利异常的银龙镖，走遍天涯。这白龙祖师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欠下无数风流孽债，就连烧杀抢掠的事也不曾少做。后来到了知非之年，倒像是应了“知非”的传说，在这思过崖下思省了前四十九年的过错，追悔莫及，为弥补过错着手建立了白龙阁，调///教出不少正直善良的弟子。白龙阁在当时名声大噪，一是人们多爱看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二是那些曾被白龙抛弃的女子竟然不计前嫌，无论是秦楼楚馆的烟花女子或是深闺中的大家闺秀，悉数投奔到白龙阁，一时引起江湖不小的纷争，故当时白龙阁又被戏称为“百花阁”。这白龙也不恼怒，便应了江湖传闻，当真在白龙阁内建了百间庭院，每院各植一种花，按开花季节分种，使这白龙阁成了名副其实的“百花阁”。七十岁那年，白龙走到这山崖下，想起二十年前的反省，心中庆幸，便在这崖上提上“思过”二字，后来白龙阁的弟子每有犯错，便到这思过崖下反省。这白龙也是奇怪之人，这白龙阁个主之位，却不传给自己的子嗣，也不传给大弟子，反而传给了门下最有天赋，武功和道德修为都被称赞的最年少的弟子。从此这白龙阁也就有了这不成文的规定——阁主之位只给有才之人。

    收回思绪，萧靖宇静默地坐在石头上，既是“思过”，总该悟出些什么。可清晨的寒气缓缓侵入萧靖宇的身体，往日这寒气总是满满侵入，萧靖宇只要喝些热水便可，可这后山的寒气，却颇为特别，像是给萧靖宇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萧靖宇手脚冰凉，勉强调整内息来缓和这侵入骨髓的寒气。白龙阁纯阳的内力缓缓在身体中走过，与清早的寒气对抗着，最后竟是这寒气占了上风，让萧靖宇全身发抖。萧靖宇放弃调整内息，额头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萧靖宇调整呼吸，起身走到那茅草房内，发现那房内的被子竟像是新换的。顾不了那么许多，萧靖宇用被子裹住身体，又开始调整内息。

    天全亮了，后山的薄雾被阳光冲散，整个山林像是醒了过来，山色碧绿青翠，有溪水淙淙响过，却寻不得溪水的踪影。群鸟啁啾，偶尔有画眉停在茅草房对面的树上跳上跳下。萧靖宇放开身上的被子，走到山崖前，伸手去抚摸那个拳印，开始仔细思考自己的过失，却是仍旧没有什么收获。一面想，一面下意识地扒开了那个“拳印”上的青苔，那竟不是拳印，却是写成拳印形状的几个小篆，若按照从大指到小指的顺序，便是——剑、箫、字、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