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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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准考证带了么?”
“昂。”
“铅笔橡皮,还有尺带全了没啊?”
“都带好了。”
“•••诶!你包里水有没有啊?给你去买个,王爵,我这儿有零钱,你快去给小舞买瓶水去。”
我应了一声就要接过钱去买水,左晌再次嘱咐我,别买冰的小舞肠胃不好。我又应了声,看到小舞皱着眉头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冲他无奈的笑笑。
左晌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上心,什么都伤不了他的心,可就一样,他对小舞是真好。我说不上我对左晌对小舞这么好,这么宠溺是什么感觉,或许有点儿嫉妒有点儿羡慕,但从心底又觉得左晌这么做也是在帮我赎罪。
从他的身上我总能看到标准的哥哥是什么样儿的,看他这样我总会觉得如果我当时对王焕再好一点点会怎么样,就算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我也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当时就舍得伤害一个深爱着我的人。或许我那时找不到正确对待他的方式,我给他伤痛便以为那是我唯一表现爱的方式。可惜,这其实是不算数的。
给小舞买了水塞到他包里,我听着左晌又唠叨了一遍准考证铅笔橡皮水笔直尺别紧张放心考。小舞笑了笑拍拍他哥的肩,他说:“放心吧哥,我一点儿都不紧张,你也别替我紧张了。”说着还冲我笑笑露出一个替我照顾我哥的表情。我点头答应,也给他一个你放心吧的笑容。左晌给我一下,还瞪我一眼。
半小时后总算把小舞送进去了。今天太阳挺毒的,在天上不高不矮的挺着,我天生体制冰冷不觉得怎么热,左晌倒是血旺,平时不到三伏就早早脱了上衣了,可今儿奇怪了,穿个长袖的衣服也不觉得热。他坐在校门边马路上的台阶上,一只手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我坐他边上拿过他嘴里的烟放到我嘴里,我说:“不至于啊,我爸死了都没见你这样。”
他又夺过我嘴边叼着的烟,他挑了一下眼睛,他说:“你爸跟我谁啊,现在进去那个是我弟弟。”说着还推了我一把,力气不大,但挺能表现他的急躁。
“行,等我死了你有紧张小舞一半紧张我我也就知足了。”
“别来劲,你跟小孩子吃什么醋啊?再说他这辈子不就考这么一次么。”
“那我要是死了不也就死了一次么。”我往台阶边上靠了靠,车太多了简直水泄不通。
“•••王爵,指不定咱们谁先死呢。”左晌难得没有因为我的无理取闹而发火,要换了以前他早就上手打了,哪儿跟我那么多废话啊。
不过现在他脾气还真好了不少,不动手了不说,有时候我过分了他都不跟我急。还顺着我的脾气。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这样的左晌太陌生了,他没有霸气虽然他依旧骄傲高傲得让我放弃自己的骄傲。说实话我喜欢这样的左晌,毕竟我不是真的痴迷于血淋淋的暴力,我不是他,不需要大量的暴力才能达到高潮。我只是真的很难消停,我说过我有病,但他说,他接受。
这三个字是我最想要的三个字,比起我爱你,比起我恨你,这三个字更让我产生美好的快感。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
“我比你年纪大,死在你前面不是挺正常的么。”他说着又抽了一口烟,青色的烟和着灼热的空气扭曲了他硬朗的侧面。我一时慌了神,左晌死在我前面,这个命题是我从未想过的,因为首先我并没有假设会跟他在一起生活一生的设想。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为身边景色停下脚步的那种人,他只会一直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直一直因为自己的心情给跟在他身后的人微笑或是呵斥。是的,在我的映像中他就是孤单而强大的旅行者,我不过是跟在他身后的流浪狗,我想忠于自己流浪的名号,却又想要有个主人来疼爱我,理解我。
现在这个主人跟我说,我也许会死在你的前面。
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他是说他在死前都会在我的身边的意思么?
“你死了,我给你收尸给你戴孝。”
“•••就这样啊?”
“昂,就这样啊,除了把你埋了我还能干什么呀。”
“就知道你个东西没心没肺。”
“嘿•••那要是我死了怎么办啊?”我手伸过去环住左晌的脖子。凑近了闻他身上清凉的沐浴露味儿。
“你?祸害活千年!”
“•••”
左晌,你要真死了我还真什么都坐不了,只能埋了你入土为安,因为我埋不了我跟你之间的感情,这东西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在很多个孤单的夜晚折磨我侵蚀我的心灵。我不能跟小说里说的那样殉情,毕竟我真的没有你那么大的勇气,我不热爱生命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这就是一坨香艳的恶毒的狗屎。但我可以鄙视它却没有勇气唾弃它。
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活下去的意义,最大的那个就是你。所以我不敢想没有你的日子会是怎样。
“诶,我说。”
“什么呀?有屁快放。”
“你吃枪药了啊你?”我白他一眼。
“说啊,什么事儿啊?”
“等•••小舞考完试了咱们去旅游你看怎么样啊?”
左晌看着我,手背抵上我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去•••我跟你说真的。”
他还坐在马路牙子上翻白眼看我,他笑,有点轻蔑但是我最喜欢的笑法,他说:“行啊。”
我还想跟他说点儿什么,可这时人群骚动起来,我一看表是接近考试结束了。看着这些在考场外苦苦等待的家长,真是说不上什么感觉,可能真就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左晌也不例外,他也就是这茫茫人海中的一个。
当第一个孩子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表情,可这孩子没走两步就笑了,还笑的特别灿烂。所有家长都跟着舒了口气,今年不难啊看来。
这孩子就是咱家小舞,他在一楼考试,坐的离门口也近,出来得早不足为奇,他笑的灿烂也不足为奇,这孩子还能被什么题难倒那才是稀奇了。
可他哥显然没这个觉悟更没那个眼力劲儿,他就一遍一遍的问,考的怎么样考的怎么样。我和小舞相视一笑,我搂着左晌说:“得了啊,你让你弟弟喘口气,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去吧?”我看小舞点头拽着他哥就走。左晌像得了失心疯似地又问一遍:“到底怎么样啊?”
小舞见他哥消停不下来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故意抿起嘴说什么都不说。我拍拍小舞的头,我说:“你也别让你哥着急了,到底怎么样你说吧。”
小舞笑笑,嘴角弯成一个月牙形,他说:“挺好的啊。”说完还故意对我龇了一下牙,特别可爱。
左晌真是操心操到家了,从他中午给小舞挑馆子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吃川菜怕闹肚子,吃西餐怕不消化,吃南方菜怕一会不顶饿,吃东北菜吧又怕太糙了一会小舞发挥不好。我说这东北菜怎么就影响发挥了啊,左晌不依,就得去吃北京菜,就得去最火爆的那家火锅店吃火锅。这大夏天的吃什么火锅啊,也不怕孩子烫死。
小舞倒是懂事,说下午还有考试吃完了得睡会,不如回家吃。他哥开始坚决不肯,可看着那家火锅店生意火爆,也就依了小舞。
我做的小舞不太爱吃,让他自己做是坚决不可能的,他肯他哥还不行呢,所以最后还是左晌做的三碗三鲜面。估计是太久没做的关系,他手抖得厉害,也做的很慢。不过最后做出来味道还行。
小舞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他问:“哥,你不是做菜从来不放味精的么?”
左晌夹面的动作停顿了下,转了转眼珠,左晌说:“刚拿错了,你慢慢吃啊,吃完了去睡会,下午还有考试呐。”说完了接着吹夹起的面。
小舞撅了下嘴吃完最后一口进屋去了。我有点儿好笑的看着左晌,我说:“诶,左晌,你不觉得你哪儿奇怪么?”
他不看我,还是在吃面,他说:“哪儿也没有你奇怪。”
我不理他也不接他的话,我说:“你不觉得你手上某个东西有点儿奇怪么?”
他看了看筷子没说话,又接着吃面。那表情变化的太少以至于我以为他现在烦着呢不愿意鸟我。行,你不鸟我我也不搭理你。我自顾自的往沙发那儿走,想看看CCTV5有什么比赛没,坐下的时候又想起**不知道被左晌放到哪儿了。
我视线触及左晌刚想开口问来着。没想到左晌在我开口问之前做了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动作。他左手夹着面没动,右手伸过去摸自己的左手,从指间到手腕然后顺着筷子一直摸到顶端。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筷子拿倒了。他放下夹起的面慢慢把筷子倒过来夹起新的一口放到嘴边吹凉。嘴唇碰到觉得差不多了,他才送入嘴里,有规律的咀嚼着。
他的嘴还是薄而性感的,他的手也还是宽大修长的,他的眼也依旧犀利得像是要杀人。可现在有很多都不一样了。
我低头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切到目前为止只是我的猜想。猜想永远是比不上事实的,因为这永远都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明。但要证明也非常简单,我从怀里掏出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里。我不慌不忙地坐到他的面前,我尽量克制颤抖的声音,我问:“看见我手机了么?”
左晌抬起头看看我,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他说:“不知道啊,你再找找。”说着低头吃面了。可我的手就放在胸前,抓着我的手机。我坐在那儿看他,很久很久。像是只有他吃面的声音和电视的喧嚣才能帮我确认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我也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不是幻觉。所以我才会如此悲伤。
他吃完了就把碗放在洗手池边上,但显然的,他是通过触摸才找到洗手池,也是通过触摸才把碗小心翼翼的摆在水龙头下冲洗。
我站在他身后着看他,他背对着我,窗外斜射入刺眼的光,将他整个坚毅的轮廓勾勒出来。那轮廓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让我突然就想嚎啕大哭,我的脑中有个地方像是经受了震级最大的地震,彻底的在一瞬间崩塌了,我的每个神经元都在尽情的叫嚣着,我无法控制这场暴乱,因为我也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
我咬着自己的拳头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我咬得非常用力,用力到感到锥心的疼痛。但疼痛反而成为现在我唯一拥有的镇静剂,我不断地对自己说,这都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左晌的眼睛没出任何问题,所以我平静自己的情绪也调整了紊乱的呼吸。我站在离他十步的地方,我轻轻的叫他的名字,我说:“左晌。”
他转过身,在一片刺眼的绚烂的阳光下皱着眉,他说:“干嘛呀。”
我惨淡的勾起嘴角,我说:“没事儿。”
显然他看不见我湿红的眼眶,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站在阳光下被阳光吞噬,也看不见我站在离他十步的地方被黑暗慢慢淹没。我又举起手臂,狠狠地咬着我的皮肤与肌肉。此时此刻,我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了。
5左晌
小舞的心理素质跟他的成绩一样好,后两天的考试他都发挥得很稳定,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觉得的。但他哥还是很担心他,担心到忘记了自己的视力已经接近于零。
这是个沉重的打击,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我而言。所以在小舞考完最后一场考试之后我决定要跟左晌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如果必要的话也要叫上小舞。他已经不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也有权力知道这一切。
那时已经是傍晚五点,所有家长在铁门外苦苦等待自己家里的宝贝熬过最后一场考试。这都是家庭的希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希望,因为希望毕竟是有限的。这便给了这些焦急可怜的背影带上了一层残酷的意味,毕竟他们的希望都要建立在别人的失望之上。
左舞出来的时候还是面带微笑,他开心的迎上来抱住他的哥哥,却不知道在他触及他哥之前他哥都没有发现走进的那个是他。我站在与左晌相对的一面,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表情。那表情迎着余辉显得格外凄惨,我几乎要大声否认这就是我认识的崇拜的那个左晌,可残酷的是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熟识的深爱的左晌。我不嫌弃他,但我真的心疼他,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为什么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件事,我才能体会到他的一点点痛苦。我不明白。
为了庆祝小舞顺利完成考试,我们决定今晚好好搓一顿。小舞没意见,我开车问他喜欢吃点儿什么,他想了想笑着告诉我:“想吃法国菜。”我笑他小年轻学人家讲浪漫。
却看到边上左晌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的眉头几乎皱到一起,显然是对菜色不满意了。也是,那么多刀叉什么的确实很容易“穿帮”。我想了想对小舞说:“我知道有家印度菜不错,现在去的人也不多,法国菜得等好久才能吃下一道,可愁人了,咱们今儿先去吃印度菜你看怎么样?”
小舞想了想也觉得也行便点头答应了。而在一边的左晌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只是把头偏向我的方向微微摇了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但那时的左晌像是在宠溺的看着我。眼神温柔的可以融化我心中最坚硬的地方。
吃印度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用手抓,这样左晌不必因为距离的问题夹不到菜,也不会想给小舞“夹”菜。我笑,点起一根烟放到左晌嘴边。他慢慢叼走动作有点儿像狗,一下子就可爱许多。我笑,小舞也笑了,等左晌明白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没生气,也跟我们傻傻的笑。看来今天真是小舞面子大了,连阎王都不发威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物递给小舞,我说:“小舞,祝你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啊。”小舞接过礼物说了句谢谢,像是早就知道我会送他一样。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像是外国人那样当面就拆人家的礼物,反而让我这送礼物的意外了。
那是个包,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挺喜欢画画的,所以给他配个能专门装各式各样笔的包。为这东西我没少费劲,自己先画了图纸给了以前的同事,再叫人帮忙做的,做了好几次修改才把这东西做的尽量顺手,做这个包的时候我就想起王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他也学设计的关系,也可能这东西根本就是我想给王焕的东西,是因为他说他那个包用的不顺手我才下意识的找借口给小舞做一个。
其实说真的我挺想再见一面王焕的,从上次王冕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是知道就已经足够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尝试着用金钱来弥补我犯下的错误,或许在最初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不负责任的残忍的伤害王焕,或许或许,我知道他是我弟弟就不会跟他陷入这样可笑的境地。
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世界上是没有也许,没有如果,没有或许的。有的不过是不停假设的伤心人而已。
小舞很高兴,他喜欢这样简单实用不失美观的东西,于是说了句谢谢便把它放到书包里了。但那动作很是轻柔,像他哥哥的眼神一样。他们兄弟有太多相似却不一样的地方。我是如此为他们拿筷子以前撩袖子的动作着迷,我是如此热爱他们不同意我的想法时挑眉毛的样子。尤其是左晌,他总是在那杯子的时候把大拇指抵在杯子的把儿上,像是生怕会掉了一样。
我愣愣的出神笑着,小舞见了也笑,他问我出什么神呢,我说没什么,说完还特别假的喝了口酒。我说:“吃差不多了吧?咱们走吧。”说完我看看左晌,他显然没什么反应。小舞看他哥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他说:“是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我拿包的时候还是很担心左晌,但他走路什么的还是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他不愿意我这样,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干嘛呀?跟老娘们逛街一样。”
“哟,哥哥你也会不好意思啊?”
“去,死边儿去。”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拿开我挽住他的手。我笑,又往他身边贴了贴。
“王爵,我可不知道你属猫的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狗大哥。”说着我又笑了,现在的左晌脾气好得不行,说什么都行。
“别跟我贫,小心回去削你!”
说着还往我肩上狠狠拧了一把,什么人啊,都快看不见了还对我下狠手呢。不过我也不跟残障人士置气,拧就拧了呗。还能怎么得。
“我说,左晌,回去之后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再看看你想削我不。”
“您能有什么屁大的事儿啊?说什么都免不了削你。”
我笑,“行啊,我等着啊!”说完我笑的比他还没心没肺。
小舞回去之后洗了澡就觉得困了,毕竟这几天都一直神经绷着没好好放松过。跟我和他哥说了晚安之后这孩子就回房睡了,真是乖的天下无双。我在左晌面前称赞半天被他授予“妇女”称号之后才不再碎嘴,躺在床上吃从小舞那儿搜刮来的零食。其实小舞挺少吃零食的,不过他哥就是事儿神,不给他把超市从家里运过来就不算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消灭了这些东西再说吧。
可左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这会儿倒是视力挺清晰的,一下就拍掉了我手上拿着的巧克力,还精神极好的连吼带骂,他说:“你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着抄起手就要打我,我一闪就闪掉了,现在我知道了,不是左晌现在的脾气好了,而是他视力不好打不着我。
我说:“你也别来劲啊,怎么就找你惹你了?”
他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又往我脸上呼噜着,我还是轻松躲掉了,显然这举动给他气得够呛,他又喊:“别在我床上吃东西!”吼着吼着把床头的MM豆给打地上了。
“左晌,你怎么了你?”不是我胆小,他现在的表情挺吓人的,说是要吃人吧也不像,但就是•••有点儿幻灭的感觉,好像恐怖片里拍的那样他脸上所有的光一下子都不见了,整个就是暗的。我最见不得这样的左晌,太让人绝望了。
“王爵,你滚蛋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显然又愣神了,左晌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大脑当机了,什么信息什么刺激都处理不了,就整个空白的。
“你除了让我滚蛋还会做什么啊?我的姐姐。”
我调笑的攀上他的肩膀,可人家不领情,一下子就把我拍开了,力气还挺大的。他还是那么个表情,他说:“我没跟你开玩笑呢,真的,我想了想,咱们真挺不合适的。”
我不知道是因为左晌让我离开他的世界太多次还是因为我知道他是有苦衷的,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好像我一直在流沙中被强大的旋转力往下拖,往下一点一点的吞噬,但突然被从空中降下的绳子绑住拉出那个巨大的混杂的流沙一样。那不仅是简单的轻松,说的过分点儿那是带着重生的意味的。左晌叫我离开他的原因总算被赋予了新的意味,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也不是不知足的担心,而是因为他真的在乎我。
至少,我是愿意这么认为的。
可当时除了轻松和重生的喜悦,我感到的情绪中愤怒扮演了主角,它怒不可遏的尽忠尽责散布着它的因子到我脑海的各个角落。它迫使我抓住了左晌的领子,它强迫我举起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我没喊,也没大声跟他嚷嚷,我只是在他想还手之前清晰无比的告诉他,我知道你眼睛快看不见了。
左晌因为这几秒钟的停顿错失了还手的机会,他的眼神放空的一瞬间我又给了他一拳。这下子左晌怒了,他不管我是因为什么打他也不管我之前跟他说了什么,就是要实现晚饭时的承诺要削我了。说真的我曾无数次的害怕左晌的拳头,我曾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老是要这样跟左晌相处。但其实我都清楚,他只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是不知道让人讨厌之外还能让人喜欢。这样的人其实在体内蕴藏了无数感情,但他无处释放无处公布,所以不得不尝得苦果心力交瘁。他揍我的时候我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他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我的脸,那跟我妈有关。一个戏子在那样的时期总是被人唾弃,总是被人折磨,我总能在夜晚的时候听到我妈一个人坐在那儿哭,我总能在白天的时候看到我妈无缘无故的被人殴打,被人扇耳刮子。那时我妈跟我说,这是因为人家觉得她行为不端,替社会主义教育她。
对此,我一直心存芥蒂。这举动在我眼中成为最让人厌恶的举动,所以不管是对我还是我妈,这都是我不愿见到的。
左晌的拳向来迅速有力,一下正中我的右边脸颊。他没有保留,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我被这拳打倒在地,牙齿和着血从我的嘴里吐出。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狠,但要知道我也不会躲开的。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我会说这样的话,明明我是知道左晌爱我的,不是喜欢,他爱我,但他觉得自己没有时间了。可在当时我确实的感到绝望,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不是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表示过他爱我,相反的他总是让我滚蛋,他总是让我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只说过他接受我,现在想来我不禁产生怀疑,什么叫我接受你,是因为我先让他不得不接受我所以他才对我妥协的么?
“我不愿意老跟你说什么爱不爱的,你滚蛋吧你。”左晌的眼神早就没有焦距,他只是愤怒的挥手像是在挡开阻拦他的障碍一样。可他面前并没有任何东西,有的只是我关注的视线而已。
“左晌,你真的不爱我?”我问。
“你以为你是谁?谁都他妈的得爱你?”他站着,线条均匀皮肤闪光。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我问。
“我出什么事儿都不干着你,你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错觉,他真的在月光下闪光,他真的身材纤长五官美好,这也不是我的美化,也不是我的想象,左晌的眼圈红了,我看的真真切切。
我释怀的笑了,左晌,你明明就放不下我。你明明就不是接受我,你是爱上我了。所以你才会在我知道你的病情前赶我离开,可惜我已经知道了,并且比起为你担心我更害怕没有为你担心的立场。我是如此爱你恨你,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放不下你。
“我知道你眼睛快看不见了。”我重复几分钟之前我说过的话。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赶我走,他只是坐在床上眼神混乱没有任何焦距。他想点烟却发现自己身边没烟,并且他也看不到烟到底被放在什么地方,他的手不断颤抖,表情也混合了愤怒,绝望而变得扭曲无比。
“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走了,你知道我爱你爱惨了。”我擦去嘴角的血支起身子挪到左晌边上,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他还是很温暖,温暖的像是我从不认识的左晌。我知道他需要我,像是我需要他一样,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因为性不再因为暴力而联系,我们之间不再那么轻易地能被打断,即使是疾病,即使是不幸,即使是伤痛,我们之间都能承受这一切的一切。
因为我知道,左晌爱我就像是我爱他一样。
只是我们都太晚懂得这个道理,我们都拒绝承认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比在乎自己更在乎的人,原来,为了这个人真的可以放下自己原有的偏见,自尊,高傲。让我们懂得很多人在很多年前就懂得的道理。
因为,名叫爱情的东西真真正正的代替了我们坚持的东西。
因为左晌伏在我的身上对我说。
“王爵,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