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明日看着手中的信，半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再过两天师傅就要回来了，师父回来了，自己也要走了。
    明日轻轻叹了一口气，习惯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你不自觉的开始迷恋，开始依赖，开始……舍不得。
    想起昨天那个人兴高采烈的告诉自己后天是花灯晚会，求自己陪他参加，本来自己是决计不会去的，可是一想到这或许是自己陪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呢，等这天过去，自己就会离开了。
    明日破天荒的答应了方应看的要求，陪他去参加花灯晚会。
    明日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在变，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确定变的和方应看有关。
    明日从小就和师傅游历，他见过很多人，也面对过许多事情，慢慢的，他可以轻易的揭开一个人的伪装，看清他的真面目。判断他的利用价值，唯独他，方应看，他做不到，因为他真的不确定，方应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接近自己究竟是有目的的，还是单纯的想和自己交个朋友，他知道现在想这个问题已经晚了，可是就是止不住的去想这个问题，有好几次，他想他是不是在想着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可是从头到尾好像都是他在付出，自己在得到。
    方应看于欧阳明日就是个难解的谜，难到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解开这个问题的答案，等到自己发现问题的答案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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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玄宇读到这里，也开始想自己和影的相识，方应看于欧阳明日是谜，那欧阳影于自己何尝不是个谜？
    方玄宇从不相信缘分一说，他认为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以前看过一部电视连续剧，里头的主人公说过一句话虽然很狂妄，可是他却认同，他说：“我不相信什么时势造英雄，我相信的是英雄造时势。”
    时势造英雄，或是英雄造时势？谁人可知？反正他方玄宇从不信命，亦不信缘分一说。
    可是自从认识了欧阳影，似乎就是劫数的开始，试问他方玄宇何曾受制于人，偏偏受制于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试问他方玄宇何曾受人差遣，偏偏他说的每句话自己就是不由自已的听了。莫非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不成？
    呵呵，他低笑，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是如此，欧阳影，这样太不公平，我得拿走你一样东西，可好？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既如此，让我偷走你的心，要你永远属于我。
    或许，他们和方应看他们一样也是‘心’定情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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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灯晚会是这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贫民百姓，不管是江湖豪侠还是三教九流，都会参加。
    除了因为这是一个古老的节日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是多年来传下来的老规矩了，每年的花灯晚会上，会由朝廷向百姓发放灯笼，而在许多的灯笼中，总会有两盏是相同的，而且其中有两盏是手工大师白成文亲手所做，据说拿到的人就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所以这才是众人对花灯晚会趋之若鹜的真正原因。
    明日今天换了件衣服，因为方应看说今天这么个好日子要是还穿白衣不是太煞风景了，于是欧阳明日换了件蓝色的衣服；
    明日今天做了个灯笼，因为方应看说今天是花灯晚会，所以他想要一盏明日做的灯笼，于是欧阳明日就亲手做了个灯笼；
    明日今天做了一顿饭，因为方应看说他很像尝尝自己做的菜，一定很好吃，于是欧阳明日就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
    ……
    总之今天的明日非常听话，简直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只要是方应看说的他就会尽力完成，明日暗笑自己的痴愚，不就是要离开吗？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他不懂，以前自己每到一地也会结交许多好友，然后和他们告别分离，可为什么对方应看，独独是方应看，自己竟然会有歉疚的感觉，方应看，唉，总之就是个麻烦。
    今天方应看几度怀疑太阳是不是从北边或是南边或是西边升起的？还是说今天的一切都是梦？！
    明日今天非常听话，甚至可以说是顺从。这让方应看莫名的有些不安，看着他平静的做完自己提出的那些近乎无理取闹的请求，看着他认真却温柔的神色，看着他，他不知道那个眼神是不是叫做……忧伤？仿佛在和自己说离别？
    想到这里，方应看突然紧紧的抱住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动作大的简直像是要把明日融入骨血当中似的。明日看着他的举动，如果是平常，他或许会推开他，或许会用金线打过去，给他点教训，可是明日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任凭那个人把自己越抱越紧，直到他有些透不过气，方应看才放下他。
    “呐，明日今天很听话呢，不像以前啊。”方应看本来想继续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想想就算自己问了他也未必会答，不如不问，开开心心的度过今天，等到他想说了就会说的吧。方应看强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情绪，故意忽略那个不停在说的声音，不停的这样安慰自己，不停的自欺，也在欺人。
    “明日，听说今晚有焰火表演，去看吗？”‘不去，不去，说不去啊。’应看不停的说着，他希望明日这么说，因为他知道这样才像是明日，太过顺从的他未必是好事，不是有句话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吗？那他这样算是‘离开前的别样温柔’吗？
    “好，我去。”方应看看着明日，明日这是你对我问题的回答吗？一定不是！
    “那好，待会儿我带你去，现在……”方应看故意拉长了声调，“现在先把菜盛出来，否则就糊了！”
    明日先是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将菜倒出来，可是结果已经不可挽回了，菜，已经光荣殉职了。
    方应看本以为明日会生气，可是明日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拿出备用食材，准备再做一道。
    “明日，为什么你还有备用食材啊？”
    “防你。”两个字让方应看当场石化。不过反应过来，方应看倒觉得挺好，还会揶揄人，这证明他还是他的明日。恩，不错。
    夜晚的星空是美丽的，群星闪烁，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明日听见有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轮子和石子摩擦发出的声音，远处还有人群聊天的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明日他们此刻是在登山。
    诶？奇怪，明日不能用看的吗？当然，他可以，但前提是在他没有被人蒙住眼睛的情况下。
    不知过了多久，方应看终于停了下来，当他揭开遮在明日眼前的那块布时，明日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不过前面并没有很强的光，只是淡淡的，零星的，闪烁的亮光而已，等他看清了，是，是……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多好多花灯被挂在桃花树上，颜色，样式都各不相同，而且他们不是被灯火照亮，而是萤火虫。
    天知道，方应看为了收集这些漂亮的花灯，几乎跑遍了全城，为了抓这些萤火虫，他可是全家总动员，基本上除六十以上，五岁以下的老人或儿童都被他抓来捉萤火虫了，就连方王爷也没能逃过一劫，有一个家丁打趣说他们家小侯爷是年少风流，为博美人一笑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说这话的家丁已经被方王爷给%&*@#￥……
    但听到这话时方应看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是默认了一般，身旁的人看见他们这个一向懒散的有些不像话的小侯爷今天却出乎意料的认真起来，也收起了玩笑的心理，对此事正视起来。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小侯爷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么认真竟然真的是因为如那个家丁所说只为博美人一笑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方应看看着明日脸上微惊的神色，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推着他走过‘花灯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棵百年桃树，桃树下已经摆好了桌子，桌子上已备好上加酒菜。都是明日和方应看爱吃的。
    其实这样想的估计只有方应看一个人，因为他并不知道其实每次他来明日家总是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并不是因为明日和他的眼光相同，连饭菜都喜欢同样的，而是因为明日上次和老王爷聊天时老王爷就聊到了方应看的饮食，说起了他爱吃的和不爱吃的，也不知怎的就记住了，记住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按他的喜恶做菜了。
    所以说那些菜未必都是明日喜欢的，却一定都是方应看喜欢的。
    方应看慢慢推着明日走到桌前，自己则坐到他的对面。
    “呐，我已经事先观察过了，这里是看焰火最好的地方，而且还有眼前的这般美景，以及这美酒佳肴，我告诉你啊，明日，这可是上佳楼的大师傅做的，很难得的，”接着，方应看狡黠一笑，又接了一句“还有美人相伴，啊，这才叫人生啊。”
    “花花公子。”明日给了方应看一个恰如其分的评语。方应看相当委屈的看着明日，“明日你胡说，我哪里像你了？”
    方应看的‘回礼’成功的让明日额上黑线持续增加，方应看就喜欢看明日那别扭的可爱神情，很好玩呢。
    可是明日突然低下了头，随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好像没事似的。
    这让方应看觉得很不好，是相当不好，刚刚的那种不安又来了。
    “砰，砰砰”随着几声巨响，焰火表演开始了。
    夜空上方焰花朵朵，炫灿耀眼；地面上银星点点，五彩斑斓。
    明日静静的看着那些焰花美丽的盛开，然后慢慢消失，接着不见，对于这美丽的星空，焰火只是昙花一现而已，今夜一过，谁还会记得曾经有这样美的焰火以最美的姿态开放在这个寂寞的星空，照亮了整个夜空。而自己，对于方应看来讲，亦是这样的焰火吧，他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客，等他们长大了，
    谁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孩子，他跳过围墙，微笑着与隔壁的少年聊天；
    谁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孩子，他对月吹箫，而另一个少年则随萧舞剑；
    谁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孩子，他彻夜不眠，照顾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
    ……
    今夜一过，谁还会记得曾经的种种？他会忘了我吧。明日这样想，最好是忘掉，忘了是最好。
    焰火表演终归是结束了，而明日亦要离去。
    “方应看。”明日轻轻的叫着这个名字。
    “明日有话对我说吧。”方应看看的出来明日他心不在焉，也看得出他眉间淡淡的愁绪和离别的伤感。
    “我要走了。”短短的四个字对方应看来讲却是可怕的梦魇。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不知道，我跟着师傅游历，没个准的。”
    “那，还会回来吗？”
    “……”明日沉默了一会儿，他低着头，闭着眼睛，慢慢睁开眼，眼里不再是离别的愁绪，不再是彷徨，如破月，如碎星，亮的摄人。那是一种肯定的信念，明日坚定的回答他：“会。”
    方应看笑了笑：“呐，这就说好了，明日不许反悔，一定要回来，到时候我有礼物。”方应看知道，只要是明日答应的，他就一定会做到。而且如果他不会来他就去找他。
    明日听见‘礼物’二字，怎么，他早知道自己要走吗？
    “本来是准备今天送的，可是既然明日要走就轮到明日回来再说吧。”
    礼物究竟是什么方应看到底是没说，只是听那日观赏焰火的游人讲，那天所有的焰火都放完后，白成文却突然说少了一种。
    欧阳明日走了，他带走了灭地和一盏花灯，当边疆老人看见那盏花灯时有点郁闷，这花灯有啥不一样的，自己这徒儿愣是把它也带走了，倒也问过明日，可是明日是一句没说，让边疆郁闷了很久呢。
    时光荏苒，光阴流逝，当年的两个孩子也长大了，当再次相遇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方应看最后没送出去的礼物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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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玄宇笑了笑，这个写书的作者应该在最后一句话后加上一句‘且听下回分解’才对，从读这书开始，他就坚信一点，这书的作者上辈子一定是个说书的……否则怎么这么喜欢卖关子，看着那个边看便傻笑的家伙，欧阳影无奈的笑笑，明明都这么大人了，怎么性格还像小孩子一样。
    “方玄宇，”
    “呃？影，什么事？”
    “我要走了？”方玄宇当时正在喝水，听到这句喝的水全被吐了出去。
    “你说什么？”
    “我~要~回~家~了。”欧阳影故意拉长了声调，重复一遍。
    “等等等等，那个，影，你的那个研究……”不等方玄宇说话，欧阳先声夺人，“弄完了。”
    “啊？弄完了？那，那，那你不想知道棺木的主人是谁了？你不想知道这本书还有那个密道是怎么回事？”“不想。”
    “那，那，那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什么？现在。”“废话，否则我收拾书包做什么。”“现在，现在太早了吧，就算你回去了也没开学，还不如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我带你看风景啊。”
    欧阳影黑线，看风景？这几天看的风景还不够吗？现在他真的要回去了，他是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还有一些事情等着去处理呢。
    “方玄宇，我走了。”果然是欧阳影的风格，简洁。
    方玄宇苦笑，方应看啊方应看，我怎么就没有你的幸运呢？
    看着那人失落的神色，以前那种莫名的心痛感再次如潮水般向他涌来，脱口而出的就是“青春大学（我爱网王，大爱冢不二！！！），大二三班。”
    方玄宇抬了抬头，那个人已经没了身影，可是……方应看，我和你一样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