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快见到他了，四个多月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秋迹痕双手合十搓了几下手心的细汗按响门铃，甚至比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爹妈还紧张。
    半晌，房门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启。蔚串玲出现在门口，随着房门的逐渐打开愣在原地。
    “阿玲。”秋迹痕叫了唤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微颤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眼神透着呆滞。
    “迹痕……迹痕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
    秋迹痕握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轻声笑道：“嗯，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吗？真的是吗？难道我也产生幻觉了吗？”
    “真的是我啊，不信你掐一下手臂看痛不痛。”
    “哇～～”毫无预兆下，蔚串玲抱住秋迹痕放声大哭。秋迹痕把她扶进屋坐在沙发上，等她哭够了倒了杯水给她。她喝了一口，嘶哑着喉咙断断续续地讲：“秋迹，你……快去看我哥吧，他……他……”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秋迹痕皱眉看她半天也没讲出来，等不及先跑上楼去。身后蔚串玲的哭声让他心慌不安。推开房门，屋子没有开灯，窗外的光透过窗帘隐约可以看到蜷缩在床上的人。秋迹痕关上房门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打量起他来。
    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嘴唇固执地泯着，双眼下有黑眼圈的影子，眼眶也凹下去好多。他是蔚蓝壶呀，意气风发的他竟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秋迹痕将指尖放在他额头上轻轻抚平，心中说不出的感受，第一次强烈地感到自己是那么不祥的，总是在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与痛苦。
    就在他盯着蔚蓝壶的脸暗自发呆时，蔚蓝壶突地睁开双眼，四目交接，秋迹痕当场愣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发现自己手还停留在他脸上，秋迹痕飞快地缩了回去，中途却被蔚蓝壶抓住。
    蔚蓝壶握着他的手突然笑道：“迹痕，你来了。”
    虽然很奇怪他的态度，秋迹痕还是点了点头，想到可能他会看不到，又嗯了一声。手上用力一带，秋迹痕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整个人被蔚蓝壶托到床上紧紧抱住。他把嘴凑到耳边，秋迹痕感觉到他温热的气体随着呼吸轻柔地扫在脸上，然后听他笑出声来。他说：“秋迹，好奇怪哦，你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样。今天……就像是真的一样。”
    秋迹痕皱眉，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他不满道：“阿蓝，我本来就是真的。”
    蔚蓝壶赶紧道：“是是是，是真的，我知道是真的。别生气别走了，别像上次那样一生气就跑掉几天都不来看我，难受死了。”
    “我没生气啊。”
    “没生气吗？上次我问你为什么会那么久见不到你，你不回答我。我一生气就打你了，你跑开躲了起来我怎么也找不到。我都快急死了你才出来，你说谁叫你惹我生气了，要再有下次的话我就再也不回来了，看你上哪去找我。我发过誓再也不会让你不开心了。”
    “好了，我真的没有不高兴，别再说了好吗？”无力地把头埋进他胸口，心口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几近窒息。秋迹痕哀求地说到：“别说了，求你了阿蓝，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捧起秋迹痕的脸，对视着他的眼睛说到：“迹痕，你哭了吗？”
    “没有，怎么会哭呢？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是为何你的声音如此哀伤，就像是哭泣一样。”
    秋迹痕莞尔一笑，在他唇边轻轻吻过一下说：“我说没有就没有。快睡觉，不准不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蔚蓝壶也笑了，把秋迹痕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哀怨地说着：“我知道你很难过，却不知道你为何难过，才样才让我更难过。”秋迹痕没有接他的绕口令，他和往常很多次一样揉着他的头发，过了会又说：“迹痕，你什么时候剪头发了？”
    秋迹痕想想说：“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你一个人去的吗？为什么不叫上我呢？难怪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不过剪短一点也好，这样看你的脸也方便一点。”
    秋迹痕身体一颤：“嗯，这样也方便看你一点。”
    蔚蓝壶呵呵地笑了两下，说了句睡吧。
    等他彻底睡着了，秋迹痕放开他替他盖好被子。他睡得很好，嘴角含笑，像是在做一个极美的梦。又看了他一会秋迹痕才退出房间。
    楼下阿玲还在客厅里，走过去坐到她身旁。虽然确定房间隔音效果很好，还是刻意放轻脚步和声音。
    “怎么还没睡呢？”秋迹痕问道。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她也瘦了，没有化妆看上去更加生动动人楚楚可怜。
    蔚串玲摇摇头，将头放在秋迹痕肩膀上，闭上眼。
    看她这样又问道：“很累了吧，近段时间。阿蓝的情况也不好。”
    “你发现了吗？”
    “嗯。怎么会这样，阿蓝他……不该是这样啊。”
    “他近来一直都在吃这个。”阿玲抬身在茶几上拿了个白瓶，递到他手中。
    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母，秋迹痕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问：“这是什么？”
    “控制精神的药，吃了让人忘却烦恼，产生幻觉，见到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上面那是意大利文。”
    想到来之前莫子居的话，他早就知道了吧，难怪会那样说。“是……毒品吧。”
    “嗯。”
    “能戒掉吗？”
    阿玲抱住头，把自己蜷在沙发里说：“我不知道。我好害怕，好害怕。”语气中深深地绝望使她看上去格外脆弱，再不是那个骄傲的公主了。
    秋迹痕抱着她，手在她背上拍动着，像是安慰小孩那样安慰道：“没事，别怕，我有呢，没事了，没事了。”
    可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她的身体还是在颤抖，脸色苍白地连抓住秋迹痕，手心毫无温度。“迹痕你知道我怕什么吗？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哥哥一定是告诉你她生病死的吧。其实不是的，她说是吃了这种药死的！
    “每天她都会吃药，然后就像个幽灵般整夜整夜地在三楼阁楼里游荡，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他们以前住在那里。你从来没上去过不会知道，三楼只有一间房间，整个是连通的。她会将串玲花移栽到盆里搬好多好多花上去，后来直接连土一起种在上面。她一吃了药就会去找哥哥，找哥哥当成爸爸，抱着他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嚷着要杀了他。那时我害怕极了，就像现在这样害怕。
    “从我们十一岁到十四岁，整整过了三年，那三年几乎每天我都觉得自己会突然死掉。直到那天，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突然冲下楼来住哥哥，狠狠地打了他几个耳光，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她，为什么要骗，为什么那么狠心。哥哥的嘴角一直在流血一直不停地流，我好害怕过去拉他，我害怕哥哥就这样被她打死。结果她连我一起打，还骂我是狐狸精，她不打哥哥了只追着我打。最后她跑开了，我认为她终于松手了，哥哥抱着我缩在角落里，血还是从他嘴里一直流出来一直都没停。
    “最后……最后她……她拿了一把菜刀，她说要砍死我跟哥哥，她拿着刀追我，哥哥把我藏起来，藏到屋子里。他却一个人出去了，我拉住他，我说不要她会杀了我们的，可他对我笑了，他说没事，以后都会没事了，他叫我乖乖躲着不要出去，直到他来找我。
    “我听到打斗声，叫骂声，哭声，凄凛得像是处在人间地狱。他一直都没来找我，我等到什么声音都没了，四周诡异的安静。他还是没来，我不放心就出去了。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我看到他混身是血地站在楼递口，就是那里，”她转过身指着楼道尽头的地方给秋迹痕看，接着又说了起来：“他嘴里一直念着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我都到妈妈躺在楼递上，还做着向上爬的姿势，她那时好瘦，那个样子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样，手里还抓着那柄菜刀，嘴边淌着白沫。身上到处都是血，沿着楼递一直不停地流好像永远也流不完。你说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整个屋子都被染红了，分不清是哥哥的还是她的，那时我就知道，她死了。
    “警察来了，其实我早就报警了，足足两小时后警察才来，来时什么都结束了。妈妈死了，哥哥背部跟腿上都受了伤，可他还跟没事似的对我笑，跟我说阿玲，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好了不要哭了，没事了，没事了。他一直重复说这那样的话，直到送到医院医生给他打了麻药睡着了，嘴里都没停。
    后来法医查出妈妈是因为药吃多了才会出现那种情况，他们说那种药吃少量的就会控制住精神让人产生幻觉，吃多了就会发疯死掉，那是毒品啊。哥哥现在就是吃的那种药，我认得的，跟妈妈吃的一模一样，可是，可是，等我发现时，他都已经戒不了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怕，好怕他有像妈妈那样，那样他会死的，怎么办，迹痕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