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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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是我,为什么我的生活只有我自己感觉得到,而又是为什么,我现在在这个地方。
那是一段青春华丽的岁月,是的,对别人来说青春华丽,可对我,可能没那么青春,没那么华丽,因为我总是在孤单中徘徊。
我叫安岑,小的时候,小朋友就问,安岑,为什么你会姓安,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那群小朋友就会大笑着说安岑是傻的,连自己为什么姓安都不知道。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这个解释,原来孩子要和爸爸姓,我问奶奶爸爸姓什么的时候,奶奶摸着我的头告诉我爸爸姓安,妈妈姓岑,这个时候我才隐隐约约明白原来我也是跟着爸爸姓的,所以我姓安,而妈妈姓岑,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我就叫安岑。
现在站在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是的,我穿梭在这个小镇上十八年了,这个十字路口也由一开始的泥泥坑坑逐渐被人改造成平坦水泥大道。现在是红灯,我停在马路的一边观察四周围的人,他们有焦虑的,有大笑的,有一声不吭的,有唧唧哇哇的,而我则是四处张望的。
再过几天就是我十九岁生日了,以前别人告诉我,十六岁到十八岁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光,说是花季雨季都在,我想,我的美好终于要过去了,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快点过我的十八岁吧,因为在别人同样美好时光的时候,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并不美好,我想让它快点消失,这样别人就会又和我一样不美好了,是的,我也发现我的心真歹毒。
手里拽着一张小纸条,不过已经被我揉了一遍又一遍,皱巴巴的躺在我手心在无声的抗议,我愣愣的看着它,对,这是一张写满爱意的小纸条,我长得不算丑,一般性,所以到了这个年纪多多少少会有不帅的男生给我些纸条,内容无非是“安岑,可以认识你吗?”“安岑,做我女朋友吧?”等等。因为身边有一个美女朋友,所以看惯了这样的男生表达的爱意,没有勇气的只敢写张小纸条来表示一下那廉价的东西,抬头看到已经绿灯很久了,这边只剩下我一个人傻乎乎的站着发愣,把小纸条扔进垃圾桶,我想到点回家了。
到门口的时候,我发现今天院子门开着,往常,奶奶总是把院子门虚掩大半的样子,方面我开门进去,可是今天却是开着,我想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一对熟悉的中年男女坐在客厅,而奶奶则一脸笑眯眯的幸福样子。
看到我进来,奶奶连忙站起来说:“岑岑,来你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看了眼奶奶,又看了眼那对中年男女,才意识到,哦————是爸爸妈妈,可惜太久没见,我差点要忘记了,我朝他们点点头,小声的称呼爸爸妈妈,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听到奶奶轻轻的叹息声,感受到爸爸妈妈炙热的眼神。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常年在外的爸爸安国庆和妈妈岑贾尼。
回来干嘛呢,每次都只是过年回来的,甚至连过年都不回来的两个人在这个夏日炎炎的季节却回来了。当然我知道他们肯定有原因,可是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两个一头砸进钱堆子里的人肯探出头来看下四周,我不想去想,却又不得不想,总觉得事情貌似有点复杂。
奶奶来叫我吃饭的时候,我正埋头勤奋,每次看到这里奶奶都会很欣慰的冲我笑,然后我也冲她笑,这个可怜的老人一直陪着我,亦或者是我这个可悲的人一直陪着她,亦或者我们在相互取暖罢了。
奶奶还是冲我笑:“岑岑,饭好了,来吃吧。”
我点点头,今天没笑,因为我没有在做功课,我在胡思乱想,只要做了觉得对不起奶奶的事情,我就不敢笑,我总怕奶奶会因为我的不上进却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而感到伤心甚至于绝望。
到了餐桌边看到今天菜很丰富,我了然的看着奶奶,奶奶却看着妈妈说:“今天的菜都是你妈妈做的,真是辛苦她了,做了这么一桌子的菜,”说完还不忘往爸爸那边看看“你爸爸今天也帮了很多忙。”
我看着奶奶笑眯眯的脸就觉得一阵心痛,心痛得难受,一年365天,哪天不是你在做饭,哪天不是你在忙碌,哪天不是你在小观音塑像面前念经保佑在外的这对人,哪天不是你从头到尾的帮我打理好一切,哪天不是你刮风下雨却硬要给我送伞,而现在她们只是回来了一下,只是烧了一下饭,做了一下菜,你就幸福成这个样子。老人家要的幸福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一顿饭下来,没有多少话题,都是奶奶在一个劲的向他们诉说她们不在这段时间里我的一切生活状况,听到好笑的地方,她们笑下,听到不好的地方,她们眉头皱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意,然而就是这个可怜的老人想要的回应,总觉得这样就够了,回来就好,平平安安的就好。晚饭后,正想回房间做作业的我被爸爸叫住了:“岑岑,先不要走,我和你妈妈有话对你说。”果然,回来的的目的快要出来了。
我安静的坐在他们身边等着他们开金口告诉我一切事情,可是他们似乎硬生生的想在让我震惊之前再折磨我下,我想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我不问,不笑,不说话,甚至不动,就看电视,看那谢娜在电视里大大咧咧的讲笑话。
过了很久,可能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我抬头看墙壁上斑驳的铁钟时爸爸终于说话了:“岑岑,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过得好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安岑,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过的好吧”,要我回答还是不回答,我是该过得好,是该在这样的坏境下笑笑闹闹的过完我的花季雨季,我如果点头说好,是对自己的不诚实,其实我不好,可如果我摇头来否定,那是对奶奶的一种伤害,这个可怜的老人一直以来想要给我的都是最好的,帮我洗衣服,做饭,买衣服,甚至看到别的小孩子有过生日也想方设法的帮我叫了一堆人来过生日,我想了想,又看了看奶奶,朝爸爸点头表示我的虚伪。
这个时候妈妈也开口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你奶奶照顾你,我和你爸爸在外面很忙,你也是知道的,”说完冲我笑了一下,接着说“你奶奶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们也不能总是让她劳累照顾你,更何况你也要读大学了,外面的大学怎么说也比我们这个小地方的大学好,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把我从奶奶身边弄走,到你们身边,然后去你们在的打城市上大学。”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串话,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他们回来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
“岑岑,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弄走?我们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爸爸显然对我的话很不满意,半带责备的呵斥我。
“那奶奶呢?”我走了奶奶怎么办。
想必是已经考虑,爸爸看了下奶奶,奶奶会心的笑下似乎在鼓励爸爸说出来,爸爸看着我缓缓道来:“我们和你奶奶商量过了,我们决定请个佣人来照顾你奶奶,我们家现在的条件请个保姆还是没问题的。”
“是吗?我们家还真的有钱了。”看来扎进钱堆子里是扎对了,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口,虽然我很想冲他们叛逆,然后希望他们哄哄我,逗我开心下,可是我知道,我的花季雨季快要过去了,对父母的叛逆期也该过去了,所以我不想叛逆,更何况是对着他们。
“岑岑,妈妈知道,你在怨我们这么多年来不在你身边,可是我们实在是——”
“没,我没怨你们,你们很好,真的,你们那么忙碌的工作为的就是赚多的钱给我过更好的生活,这些我都明白的”我满意的看着妈妈的脸色渐渐好转,奶奶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可惜我给的答案不是这么简单,我想我最终还是要叛逆一次“但是,你们赚的钱我花的很少,所以没看到那更好的生活长什么样,而且我也渐渐的对那种生活失去了信心,所以你们的钱白赚了。”果然,爸爸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奶奶也不再笑了,一家人直愣愣的盯着我,让我发虚,可是话已经说出口,要后悔——来不及了。我坦然面对他们,冲他们笑笑接着我的叛逆“妈妈,我刚才说我不怨你们,是的,我不怨,但是,我恨你们。
“岑岑,怎么可以这样和你爸爸妈妈说话。”奶奶彻底没了笑容,满脸愤怒,就差没有像我小时候那样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了。说到底她终究是老了,可是正因为她老了,所以现在我对面坐着的这两个人要把我弄走留她一个人过她最后的日子。
我不想和奶奶吵,我知道错在我,就算我举出了好多好多当时我觉得很难过的事情我也知道错在我,我不应该叛逆,不应该说话不分轻重,恨,何其严重,小时候老师就教育我们日本人欺负我们中国人,所以中国人恨日本人,后来,别人又告诉我,美国人多么多么的嚣张,看得起谁就是看不起我们中国人,所以我们理应讨厌美国人,可也只是讨厌,不喜欢,谈不上恨,而我刚才确确实实说的是恨,可是我想说的就是很,没有深仇,没有结怨,就是几年来没照顾到我,我便恨他们,所以我说是我的错,所以我说我的心真歹毒。
看到我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奶奶以为我在诚心悔改中,语气稍微缓和的对我说:“岑岑,以后说话不能这样了知道吗?你爸爸妈妈赚钱都是为了让你吃好的穿好的,你不能这样对他们。”
我抬头看到爸爸妈妈脸还是铁青,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恨着他们,就算奶奶在缓解气氛,他们还是一脸质疑的看着我,看透我的肉体,看穿我的血液,看到我骨髓最深处来确认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的女儿安岑。然而,他们看了半天能做的也只能是轻叹一声,因为我就是安岑,就是他们的女儿。
接着我说出了让我一辈子忏悔的话,直到多年以后我还在忏悔,“从过去到现在,只要有人问起我来,安岑,你爸爸妈妈在哪里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的告诉他们,你不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还没来得及看他们崩溃的表情,脸上就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奶奶用尽这个衰老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然后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那个时候我第一想到的是奶奶答应过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会带我去她和爷爷第一次见面的小山村,我心里呐喊,奶奶,你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