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令人沮丧的发现。叶洛言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幼时，她曾天真烂漫地对陈子易说：“子易，我们可不可以结婚？”陈子易思索一下：“可以。”于是她就真的认为他们能在将来携手共度一生，直到发现私生子这个丑闻。或者说，她不是接受不了他是私生子的身份，而是接受不了誓言瞬间成谎言的无措。所以她十年如一日地憎恨父亲，除却他对母亲不忠以外，更是无法原谅他给了自己一个天使，又折断了这个天使的翅膀。
    “很难吗？”要一个肯定的答案真的很难吗？陈子易的眼眶开始发红。
    叶洛言慢慢地任由眼泪溢出眼眶，轻轻吐露出一个字：“不。”
    “什么？”
    “我不想丢下你。”
    陈子易的眼神立刻放光，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因为叶洛言说：“但是，我爱你，怎么办？”
    他承认他心虚了，本来迎视她目光的眼神开始有了闪烁与躲避。
    她爱他。叶洛言爱陈子易。十几年来隔在中间的那层纱始终有被撩起来的一天。可是撩起来又能怎么样？他们始终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刻，叶洛言觉察了他眼神中的闪避，心好荒凉，四肢好冷。她不知道说出来他会是这种反应。是啊，他该拿什么反应呢？她是他的妹妹，这是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了。
    “所以，你还让我回去吗？回去那个泥沼，在有你的世界里越陷越深？然后——然后再铸造一个叶氏别具一格的丑闻？”叶洛言慢慢挪开陈子易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定定看着他几许，然后默默地起身。
    如果什么都不能做，那就什么都不参与。她懂决绝，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于是她转过身，收回眼泪，从这一刻起，她想忘记这个人。
    “洛言……”陈子易喊住她，“我知道。”
    “你知道？”她背着身说道，口气里有些嘲弄。
    “你别这样洛言。其实我都知道……”
    “哦……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怎么样呢？
    没听到他的回答，叶洛言也终于抬高了头，却在一刹那全部崩溃——
    宋东凯正站在台阶上提着自己的盐水瓶，傻瓜一样看着她。
    那么，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到了？叶洛言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仿佛是瞬间之间她就又那么云淡风轻到几乎算是冷漠。
    说实话，宋东凯确实有被小小地吓到了，连点滴挂完了，输液器开始回血都不曾在意。
    叶洛言眼尖，走过去替他把针头拔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盐水瓶，径自走回输液室去。
    “呃……”宋东凯困窘地说不出话，他想刚才是不是自己发烧发糊涂，以至于看一切都逻辑错乱了？
    陈子易缓缓起身，与宋东凯对视，对他，有种极度的不信任以及一种岌岌可危的危机感。
    “谢谢你照顾洛言。”陈子易走过去礼貌地点头示意。
    “啊？哦……呃……咦？”那是幼稚园老师教的汉语拼音。他承认在这个极度风雅温和的男人面前，自己的确很逊色。最后，他还是重重回应道：“不客气。”真是不客气，都把自己整到卫生院来了。
    陈子易依旧点头，擦过他身边又回过头来说道：“不介意我把她接走吧？”
    “啊？不介意不介意。”如果他刚才没听错，好像是当事人不愿意跟他走吧？
    似乎看穿他在想什么，陈子易又加了一句：“我不可能让她留在你那个狭小的屋子里，任霉味侵蚀她的意志。”言下之意，宋东凯是霉菌咯！
    忍不住有点气到了，宋东凯摇摇晃晃地追上已经走开的陈子易：“那要她自愿！”
    他停住，侧首研究似地看着他：“当然！”
    宋东凯被噎到，像个呆瓜一样愣在半路，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会变成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炉火中烧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