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落在巷子凹凸不平的路面，一滴滴震动她的心弦。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个好人，现在坏人大行其道，一百个人里碰到九十个绝对不是什么怪事。就为这，她退缩往后，迟疑与警惕在动作里表现得分外明显。
    他读懂了她的意思，这个女孩子自我保护的意识比铜墙铁壁还厚实。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如果他想对她怎么样的话，就凭她退的这几寸能有什么用？要下手的话，哪有会心软的？他着实有些受伤，原来自己的一片好心会让人这么戒备。这年头，好人果真是比较难当！难怪拾金不昧成了传说……
    他似乎有叹息一声。很无奈，也带着一点沮丧。叶洛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那确实是自己感受到的。或许与自己的心情有关，她把别人也想象成与自己一样的人了。
    “这样啊……”他似乎也觉得滋味索然，直起了身子退回到脚踏车边，“那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没问题吗？晚上比较凉，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你明天或许会感冒，也可能没命活到明天了。这一带混混挺多，最近不是特别太平，你如果真的想在这里的话，我可以走。但是我希望明天警察不会来找我问口供……”
    她还是犹豫，在充满审视地打量着他。
    这股眼神让他不是很舒服。难道做好事真的要问工商局拿个许可证挂在脖子上才可以？他或许忘了某位伟人说过的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
    “你不说话我真的走咯？”他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怎么会有这样冷心肠的女孩子？他站在雨里也很可怜的好不好？为什么她没有一点觉悟？
    她还是不答话。叶洛言只是怔愣地看着他，眼神找不到定点，仿佛在看他，又仿佛不是。
    他觉得够了。没有人会像他这么愚蠢在雨里拯救一个不需要他拯救的人，他在街边捡条小猫或许还会对自己喵两声。可是这个人呢？从头到尾只是初始的一句你好让他免除认为她是哑巴的可能，其余的，统统由沉默与对抗来代替。这个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是苦瓜还是闷葫芦？他摇摇头，已经疲累了一天了，或许他把伞跟衬衫给她本身就是个错误，其实最需要人拯救的是他啊，他在做什么烂好人？
    “我真的要走咯？”仿佛是在下最后的通牒，他一边扶起脚踏车，一边坐了上去，等了几秒钟，他以为她还是把他当空气的，所以脚下用力地踩动踏板——呃？为什么不动？他回过头，她正拉住脚踏车的后座，像一只愤怒的猫弓着身子用尽力气拖住自己。她的头发全湿了，长发像海藻一样缠绕在胸前，雨水顺着她的轮廓慢慢滑进脖颈里。
    “嗯哼？”他闭了闭眼，好笑地看着她。
    叶洛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或许因为他刚才那些似乎是好言相劝的话也未必是危言耸听吧。她一个人呆在这里，真的会怕！
    他看了一眼被她丢落在一边的雨伞与衬衫，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很不尊重别人哦？把我的东西乱丢！”看来她是真的很害怕自己会被抛下。可是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表现出来呢？偏偏要废他那么多口水，是不是知道他今天喝饱了雨水啊？粒米未进呢还！
    叶洛言瞬间有点愧疚：“我……我很抱歉……”说着，迅速跑过去捡起雨伞与衬衫，又匆匆跑回来逮住脚踏车后座。
    他被逗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之前冷得像块冰，这会儿虽说表情还是冰，但至少动作已经像人了，还是个可爱的人。不过进步真的很神速！他勾勾手：“你坐上来吧！”
    叶洛言想了想，慢慢吞吞坐上后座，怀里抱着衬衫和雨伞，缩在他的背后，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他听到了，脚下踩动踏板，脚踏车像风筝一样滑翔在雨夜里：“不客气，我叫宋东凯，你呢？”
    叶洛言闭上眼睛，安心地舒了口气：“叶洛言。”
    脚踏车溅起的水花在巷中投落了浅浅的影子，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两个人的身影。
    在这雨夜里，散去。或者，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