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百天。
    叶洛言含着泪光盯着墙面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慈眉善目，把头发挽成一个圆髻坠在耳后方，笑地春风满面。
    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一个人，毫无贵妇之相。
    那是她的母亲，堂堂叶氏集团总裁的妻子朱桂枝。
    叶洛言的眉宇与朱桂枝颇有几分相像，典雅中透着无比的亲和力，像一个懵懂的邻家姑娘，在张望这个令人费解的都市。只是表情上的冷漠使得这种先天的亲切消失地荡然无存。
    这时楼下传来刚请来的婆姨的声音：“先生回来了？”
    “嗯！”
    只是很轻微的一声音调，叶洛言也敏感地察觉到那是她那个“伟大”的父亲回来了。她坐在母亲的相片面前，已经足足等了他十个小时。
    今天是母亲的百天。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十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就像被放在烧开的锅水里一样，从沸腾焦急焦躁再到等待的煎熬，直到渐渐冷却，一颗心，从来没有过的冰冷。仿佛任何温暖的东西都与她绝缘了。
    听到有拖鞋的声音缓缓上楼，脚步很轻缓也很沉静。叶洛言也猜到了是谁，只是好像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一样，她没办法去理会，也不想去理会。
    “洛言？”门被打开，走廊上似乎飘散着橘子味的柔和灯光刹那间照射了进来，将房间内的寂寞与灰暗劈得支离破碎。
    叶洛言缓缓扭过头：“嗯！”
    “爸爸回来了。”进来的是一个男孩。
    “嗯。”她不想多说话。
    男孩带着怜惜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眸中荡涤着浅浅的水光：“你不下去？我知道你等了他很久。”
    她摇头：“不想见。”
    男孩愣了愣：“洛言你别这样。”
    叶洛言低下了头：“出去……”
    “洛言……”男孩愕然，本来抚摸她头发的手赫然顿住，有点尴尬地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
    “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见你，我不想见任何人。”她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冰凉，也透着怨怼。
    “你这是什么态度？”男人的声音骤然出现，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显然被吓了一跳。
    男孩飞快地转过身：“爸爸，洛言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难过。”
    “用不着你替我说话。”叶洛言渐渐地又安静下来，转过脸看着从门口背光进来的高大身影。
    没有四十五岁男人所谓的事业啤酒肚，也没有被压力所累的“光明顶”，男人脸色红润，西装革履，态度严肃的模样：“你拿什么态度跟子易说话？他是你哥哥！”
    “他不是！”叶洛言豁然起身，精细的眸光瞪着自己的父亲。
    “你……”男人眉心聚拢，“你究竟想怎么样？”
    “哼？我想怎么样？”叶洛言嘲讽般地笑了笑，“我只想在这里陪我妈妈，你们都给我出去，她不想看见你，我也不想。”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爸爸！”
    “她还是你的妻子，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父女在厅中对峙，男孩显得局促不安：“爸爸，你让洛言静一静吧？”
    “静一静？她还想静到什么时候？都三个多月了，她还想怎么样？想把家里搞得再死气沉沉一点吗？”男人烦躁地扯拉着勒人的领带，两道眉毛狠狠地扭在一起，“自从你妈妈死了之后，你有拿好脸色给过我们？你究竟想让我们怎么样？是不是我一起下地狱去陪她你才开心？”
    “对！”叶洛言嘶吼了出来。
    “啪！”一声，叶洛言的左脸印上了一记通红的掌印，男人有点气虚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爸爸！”子易立刻搂住叶洛言，“爸爸你别生气。”
    眼泪被犀利的巴掌打落，叶洛言怔怔看着眼前的父亲，没有用手捂住被打的脸，反而摸着胸口：“你知道吗？打在儿身，痛在母心？”然后疯狂地推开子易，擦过已然后悔不已的父亲身边，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任那个婆姨在身后怎么叫都不回应，闷头冲出了这个令她彻底死心的家门。
    这是她第一次强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没想到会是这样地山雨滚滚，骤风频急。
    “洛言？”子易欲追。
    “站住！”被叶荣喝住。但是他却又无声地叹息着坐到了叶洛言刚才坐的地方，这个角度正好正面仰望朱桂枝的相片，相片表面反射着淡淡的平光，像极了她生前的幽淡目光。他看着照片里的妻子喟叹：“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