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恶魔临世 第19章 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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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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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纯粹由金属构成的密室,裹着长风衣的白山主事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茶几后方,方明垂手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脸色非常难看,他身后则是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野战科职员。
“很抱歉,白主事……”方明艰难地开口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对下面没有嘱咐清楚……”
“方明,我很失望。”白山淡淡地说。
“很抱歉……”
方明是被白山一手教出来的,如果说萧楚是美杜莎的宝贝弟子,方明就是白山最看好的继任者,放去分部任职只是为了积攒资历罢了。方明也知道白山对他的看重,因此对自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犯错感到分外羞愧难当。
白山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愚蠢。”
方明一声也不敢吭,这次他错犯得太大了,如今美杜莎与顾东行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而他作为毫无疑问的美杜莎派系中坚分子,却管教不好下属,以致他们戏耍了斗争中的关键人物赵小明。一想到这个,方明就好想去撞墙。
317号赵小明,这场博弈中突然出现的不确定因素,就好像两场球队开战,裁判却突然打开门放进一个陌生人一样让人不知所措。圆桌会议上顾东行虽然明面上没有沾上罪名,但暗地里谁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陷害美杜莎唯一弟子,为派系斗争对总部职员下毒手……大家都心知肚明。同时这次事件的主角后勤科萧楚职员更令大家咋舌:一个文职,一个公认武力值中等的文职,在手握重权的顾主事重重算计下成功生还,简直不可思议!再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大家就不得不把目光移向赵小明。
一个能够在顾主事阴谋算计下全身而退,疑似来自灵修界的强者!
原本局势已经够混乱,而现在又多了一盏明显不省油的灯!更操蛋的是,他们一方还有蠢货主动去撩拨那盏灯……方明好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统统骂一遍。他甚至忍不住想,这几个家伙是不是被顾东行收买了,刻意扯他们后腿,只是他不信连在这次翻脸前都一直温文尔雅的顾东行,会在这关键时刻做得这么直白粗鲁。
“真是愚蠢。”白山冷漠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一丝苦笑,“当年我和迪露各自挑选弟子,她讥讽我刻意藏拙不露锋芒,说不准教出个真蠢材,我挖苦她生性多狡,小心教出的弟子聪明反被聪明误。谁知道竟一语成谶。萧楚那孩子从小心思细腻聪慧过人,不想机关算尽却平地里摔跟头,你呢……”
方明不敢说话。
“都处置了吧,顾东行的手伸得太长了。”白山按了按眉心,“到看不出来,顾东行这伪君子挺有能耐,策反了我的下属还令他们一个个忠心至此,一句话都不肯吐出来,呵。”
只是普通人类的两人,看不出这些职员的眼珠都微微泛着灰白,而这样的痕迹,属于一个叫钟心的恶毒蛊术。
顾东行,终于开始向君沧溟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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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号宿舍里静悄悄的,二号床的书桌上堆叠着数摞书本,不少书已经被翻开,乱糟糟地叠在一起,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密封起来的工具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几只笔滚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显得凌乱无比,与八号床书桌的整齐干净形成鲜明对比,显然主人急于阅读且不太重视整洁。
伏在书桌前的少年已经保持这个姿势长达数个小时了,他错过了晚饭,几乎把这些厚书统统翻了一遍,偏偏每本书都从不加以细看,翻页时略带粗鲁的动作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单薄却挺拔的脊背绷得如同一条笔直的线。光线反射到他脸上,勾勒出极漂亮的线条,半敛的瞳在灯光下竟漾开深浅不一的蓝意。
君沧溟推开最后一本书,把单册拨拉到自己面前,眉毛皱得死紧,他看得实在太认真,引得一直淡定自持的楚夕也忍不住投来讶异的视线。
凭借精神力带来的强悍脑域,虽然使用纸质载体读取信息十分没有效率,但也够君沧溟囫囵翻一遍,这个速度在正常人看来显然不正常。君沧溟已经懒得在新室友面前伪装自己了,他把全副心思都投入到新工作中,凭借混迹大联邦多年的阅历,目前的线索已经足够让他分析出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说刃部,比如说君家。
在君沧溟的认知里,大联邦很多家族都会成立暗面势力,以此处理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情,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力量是家族最锋利的爪牙也是最后的防线。他本以为刃部也是如此,但是他错了,他对君家的认知全部来自于正主,然而正主是个资质平庸已经被家族放弃的稚龄后辈,对君家的了解浅薄而苍白,甚至很多地方都是错误的。认知到这一点后,他很快抛开正主的记忆,以新的眼光看待君家。
毫无疑问,君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而且以较好的方式避免了家族势力惯有的模式僵化和血脉崇拜,这一点甚至超过大联邦很多灵修家族,因为后者的传承更加依赖血脉。从某个方面来说,君家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家族势力,脑、眼、刃三部的分工协调让它的模式在现阶段趋于完美。
比如说刃部,从准新人这方面来看,三五年的酝酿拉开新人大选擂台赛的序幕,在短短三个月内从数量庞大的报名者中筛选出最突出亮眼的人才,足以看出刃部的精密,也让君沧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大联邦向来不乏黑暗组织,即使伊溟寒掌权后也没有改变这一点,事实上地上世界与地下世界本就是共生的,人们能做的只有控制,而非抹杀。在长达数百年的演变中,地下世界形成了有别于地上世界的独特规矩,凡是跻身中上层的黑暗势力都是高速运作的铁血机器,他们划分势力范围,彼此独立又合作,按时接纳新鲜血液,行走在罪恶的泥泞中。不可否认,地下世界远比地上世界惊险刺激,但也充满危险和阴霾,走这条路的人居无定所、身无长物,生活的每一瞬都在透支下一秒,但,刃部三五年的循环周期即使对大联邦来说也太短了。
这一届准新人是317名,如果这样算每隔三五年刃部就吸收了近三百人,即使有十二科组分摊,人数也明显过多。君沧溟不想猜测刃部是怎样消化这么庞大的后备人员,答案显而易见又冰冷得让人有些难受,但他有些无法相信君家——一个明面上以商闻名的家族,会需要经营这么危险的勾当。
撇开这一层不谈,刃部在新鲜血液上的吸收上显示出这是个不仅严酷铁血,而且精密、制度化,这一点对于暴力型机构是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大联邦黑暗势力为了安全与保密,绝大多数成员都是诞生于无菌营养池的‘实验室婴儿’,自打出生起就接受组织的培养训练。君沧溟本以为刃部也应是这种性质,但从课表上来看,简直……太温和了!没有强制性的知识灌输,没有冰冷的隔离管理,没有为组织奉献一切的洗脑教育……所有他认为暴力机构该有的,这里都没有。刃部甚至让大家自由安排课业,直到第二阶段才会根据文职与暴力科组的区别开始各自方面的实践课专业课。这意味着什么?在大联邦,黑暗组织虽然不乏有跻身一流势力的,但真正能立足顶峰却是一个也没有,或者说有,只是当它们立足顶峰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更了性质。这一类组织的性质决定他们只能成为一把刀,一把握在别人手里的刀,而不是持刀的人。刃部这样的要求,无疑比那类纯粹黑暗组织要高级得多,从中也可以看出刃部的野心,他们并非打造一个为了辅佐明面势力的暴力机构,而是……双线行走,相辅相成。从中,可以一窥君家的野心。
君沧溟来到这个位面的时间不长,算起来只有三四个月,但眼见耳闻关于君家的信息着实不少,在融合刃部资料库的大量情报后,各种零碎片段终于能互相拼凑整合。在他脑海里,神秘的君家第一次有了大概轮廓。那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而他,是从金字塔上端一跃而下的小小蝼蚁。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划分君家的性质,它太矛盾了,极度危险又极度温和。这让他感到很头痛,似乎当他来到这个位面,所面对的事情无一不是矛盾到极点。
真是一个神奇的位面!他在心里恨恨地说。
又想了想,君沧溟伸手揉了揉眼睛,从全神贯注的状态退出来后,饥饿感立刻变得无法忍受。说实在的,疲惫和饥饿他已经相当陌生了。灵修者随着修为的提升,对食物和休息的要求也就越来越低,到皇级之后基本是不需要进食,哪怕吃了东西身体也会第一时间将杂质剥离。以伊溟寒的修为,这些需求都几乎于无了,而附在正主的身上,他又一次感受到常人的种种限制,不禁有些感慨。恍神之后,他又强打精神,把视线放在面前的选课表上。这个为期半年的培训是大选的补充,用最细致的方法挖掘每个人的潜力,为这些性格特长各异的准新人安排去路。同时,刃部因为自身机密性在接纳新鲜血液时一向谨慎,安排这个培训也存了观察用意,在这个被单独划定出来的舞台上,准新人也将面临隐藏在幕后的审视。是学习,也是选拨,是观察,也是考验。想来到了这个地步,一旦被认为不合格,下场绝不会是被遣送离开那么简单。
半年培训,简单地被划分成两阶段,第一个阶段为期一个月,然后是考核,接着选定科组方向,进入第二阶段深化学习。说是培训,其实这半年里真正学东西的时间不多,这一点君沧溟了解,毕竟刃部不是学校,没有时间慢慢培养人才。
“赵小明,你决定好明天的课程了吗?”楚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君沧溟转过脸,轻轻摇了摇头。
明天课程正式开始,因为大多课程的时长都超过两个小时,所以很多课程安排在同一时间,需要准新人自己选择。大部分准新人都挑花了眼,而君沧溟……则是不知道该怎么挑。这十二门课程很多都非常熟悉,只是换了一个位面,他难免有些无措。
“呵呵,如果是你的话……我建议你选人体学、伪装、机械和格斗,从时间上来看,一天最多可以选六门课,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选满,太累了。”楚夕笑道,见君沧溟歪着头若有所思,他又道,“我选了化工基础、网络、人际管理和伪装。”
君沧溟拿起铅笔,在课表上勾画起来,人体学、伪装、机械、格斗、心理解读、化工、网络……他的手顿了顿,在药学上也勾了一个圈。
伊溟寒和望月墨曾是大联邦自由冒险者里非常出名的一对搭档,苍狼与狡狐之名闻名地下势力圈,因为望月墨不喜欢加新成员,所以身为近战辅法主攻手的伊溟寒还要兼职辅佐手、斥候、药剂师……等一系列职业。原本一手来自那片土地的偏门黑暗药剂学也被迫走上正统路线,左手药剂试管右手地火丹炉,这么多年下来炼药竟也成了一种习惯。尽管他知道这个位面的药学肯定与大联邦截然不同,但是还是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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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多数准新人来说,第一阶段轻松得让人难以置信,一群被白执教激起热血心思的准新人兴冲冲地准备开始新一轮奋斗,却愕然发现许多课程的导师都不出面授课,整个负一层似乎成了准新人的乐园,宽松得好像这里只是某个普通的三流大学似的,气氛顿时陷入低迷。
君沧溟可管不了这些,对于一个异位面来客来说,最要紧的就是融入新环境。他敢说自己在武力上能单挑白执教,但在知识方面他甚至比不过任何一个普通准新人,在对特殊阶层的了解上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本位面少年,枪械、网络……这些课程上他简直是在听天书,这对一向好强的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一个月时间如流水般晃过,转眼间,许多人再次愕然发现距离考核也只有几天功夫了,负一层顿时陷入兵荒马乱,许多因宽松环境而心生懈怠的准新人顿时头悬梁锥刺股起来,夜夜台灯不灭。不过,无论气氛是轻松还是紧张,都没有影响到君沧溟。
凌晨,他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在没有阳光的地下堡垒,一切照明都由精密的中央系统控制,不开灯就是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他却仿佛不受影响般利索地翻身下床,没有弄出丝毫动静。这个时间,哪怕最疯狂冲刺的准新人也还在睡梦之中,地下世界安静得近乎死寂,君沧溟整理好自己,提起背包,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无声无息地闪了出去。
走廊只亮着夜灯,墙角隔着数十米便有微弱的黄光闪烁,将这地下堡垒照得格外阴森可怖,君沧溟站在宿舍门口淡淡地向四周扫了眼,将书包甩在背后,无声无息地迈开步子,仿佛一只轻盈灵巧的猫,清瘦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
019号宿舍,安安静静地睡在床铺上的楚夕也睁开眼睛,他扭头盯着已经被关上的门,眼底流转着茫然。
楚夕一直很关注赵小明,这个小家伙是顾先生让他高度关注的重要人物,他认为自己做的很好,无论是一开始的亲切交好还是后来的友善帮助,然而对方不为所动。跟在顾先生身边,楚夕见过很多人,平心而论,在这些人中赵小明绝对不算难以亲近,但……从未有一个人像他这么让人无从捉摸。他不冷漠,只是……无论怎样交好,他一直都是那个态度,不温不火,唤他的时候会微微笑,但如果不主动说话,他便可以当你若空气般视而不见,而且从始至终无一变化。仿佛五年十年之后,他静静凝视你的时候,深蓝的眸依旧可以毫无波澜。
与他对视,楚夕会觉得,自己眼前的不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是寒冬腊月里任北风肆虐的一把寒锁,冷得太久,已经无法被捂热。
半响,楚夕略带倦色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苦涩。
顾先生,我怕是……要令您失望了。赵小明这个人,恐怕没有人可以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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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沧溟按亮了灯,环视四周。
药学课室很大,但平时极少有人来。刃部的十二门课程其实设的很妙,任意五种搭配正好对应着刃部各大科组的要求,而药学是救护科的一个分支,前些天还有不少想走文职路线的准新人来上课,只是发现这里别说导师连助教也不出现后,大多人都打了退堂鼓。的确,每天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如果药学课程没有导师,那还不如自己抽点时间读书呢,何必浪费时间?于是几天下来大多数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君沧溟一个人还待在这里,久而久之,他也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学习室了,一些不方便在宿舍里做的事都挪到这里来进行。一个月来,每天早晨他都会来这里学习,几乎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可是……
君沧溟将视线投向他常坐的位置,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摞书。
他挑起眉毛,有些讶异。虽然警戒心强,但他还没到无时无刻不开启精神网,连鸡毛蒜皮也不放过的程度——那已经不叫警戒,叫被害妄想症,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放过来的。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眉头立刻皱起。
这是一本药物图鉴。
这一个月,君沧溟最感兴趣的课程是网络,但花费时间最多的是药学,他在药学室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药学书,可惜进度一直很慢。
精神力不是万能的,它能加快人对信息的记忆理解,却无法传授那些细微的经验,因此君沧溟可以把所有药学书都背下来,却无法立刻成为一个专业医师,更何况他的基础知识薄弱到极点,大部分专业名词根本无法理解。这也是大多准新人放弃药学课程的原因,医学的专业性非常强,如果不是真正学这行的根本插不了手,一般走救护科路线的准新人都是银华大学部毕业,连资格证都考了一叠的牛逼人士,根本懒得上基础课,而没有基础的准新人实在走不了医学这条路,因此一来二去,第一阶段的药学课基本成了摆设。
君沧溟自然属于‘没有基础’这一范围,看书比破解大联邦密码单还难,他能坚持下来只因为一点——这个位面的药学,尤其是东方药物,与大联邦、与那片土地实在是太过相似,只是药效要差很多,很多药材的炮制手法也极为相似。这样的相似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君沧溟当即就产生了几个可怕的猜想,可惜药学书只是基础百科书,连图片都没有配全,他没法去验证。
君沧溟又翻开下一本书,神情顿时显出惊喜,这是一个药材采集夹,一个个密封袋里都放着少许形状各异的药材。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特意送来给他的,但是谁会关注他的需要,并在这个时候悄悄给他送来所需呢?
萧楚,顾东行,甚至楚夕的名字都一一自他心底掠过,然后一一被否定,最后,君沧溟唇边泛起笑容,一张眉目艳丽的娇容在他心中浮现。
美杜莎!
当初随萧楚一同进入圆桌会议室后惊鸿一瞥的红裙美人,同时也是……刃部两大巨头之一,铁腕女主事‘美杜莎’迪露!
他知道负一层被监控着,也不甚在意暴露一些信息,身居高位的女主事必然可以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他的一举一动,不过这帮助么……他笑容转冷,若是他能冲破现下的局面,那位自可以借此交情拉拢,若是不成,就当是还了她宝贝弟子所欠的人情。
啧,算得真好!君沧溟不客气地将桌上一堆书扒拉到自己书包里——既然别人都规划好了,他又何必非去折腾呢。
指尖拂过一本本书,一行行字在他心间流过,君沧溟不断把大联邦的知识与这个位面对比,然后转化为自己的记忆牢牢记在心中。有了图鉴和实物,他的学习速度立刻加快,一次次的对比分析,得出的结论连他自己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这样高的相似度,怎么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门外嘈杂的声响渐渐大了起来,君沧溟捂着嘴唇,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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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沧溟在人流中挤到伪装课的教室里。伪装课不像药学课那么小众,无论之后选择文职还是暴力科组,这门技能都非常实用,因此每次课堂都人数爆满。负责课程的是后勤科一个陈姓职员,平时不光讲理论,还会让准新人自己做一些简单实践,而这次的实践是化妆。
“在刃部任职,很多情况都需要用到伪装术,而化妆是伪装最基本的一项,我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你一命。”导师严肃地说了几句,就发下本次实践的材料。
“这次的题目是,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半个小时后检查。”
导师在讲台后面坐下,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这并不是很难的要求,而且这一类课堂实践都是算平时成绩的,如果做的好肯定是有加分,因此大家都嘻嘻哈哈开始奋斗。
盯着面前一堆伪装材料,君沧溟犯了难,伪装这种技能不像药剂那样受限于材料,而技巧在很多地方都是通用的,只要弄清楚各种材料的特点,他很容易就将两个位面的伪装术联系起来。但现在……到底要伪装什么人好呢?
凝视着镜子,君沧溟歪了歪脑袋,正主的面容与他少年时期一模一样,面部轮廓柔和,没有凌厉的棱角,眉目更是随了母亲,有着望月一族的秀美精致。当初的少年伊溟寒秀美近乎妩媚,哪怕他双瞳赤血一身魔气灭虚刃下亡魂无数,依然充满染血酷烈的阴郁美感,几次界战域战都被嘲笑。
他依稀记得,他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开始蜕变的,似乎一夜之间,他就不再是被人嘲笑没男子气概的单薄少年,他的面容逐渐变得线条凌厉分明,身体也开始拔高,脱离没几两肉的‘弱不禁风’范围。等到他快十六岁的时候,参加流火节都有小姑娘冲他抛媚眼了。
君沧溟叹了口气,可惜他现在这具身体才十三岁,面容仍是过分秀美,学过伪装术的人都清楚,除非使用精巧无比的人皮面具,否则技巧再高明也要以本身长相打底,所以本人长相越特殊就越难处理,过分丑陋或过分美貌都很难搞。
周边的人都热火朝天地忙活儿,各种道具叮铃咣当地响,他沉吟一会,也开始动手。
将略细的眉毛加粗,修饰形状,掩去眉角逼人的凛冽,勾勒眼型,不动声色地淡化微挑眼角的妩媚气息,加深肤色,由苍白转为健康的麦色,加深唇色,消去那种淡粉的柔嫩之感。镜子里的面容逐渐变为另一个人,脸廓棱角分明,剑眉飞扬,眼如寒星,极英俊的一张脸,却没有半点凌厉意味,看人的眼神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和柔软。
那是望月墨的脸。望月墨和伊溟寒虽然毫无血缘关系,但自幼一起长大,互相沾染了各自的气息,甚至,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长相,周围人都觉得他们非常相像,仿佛血亲兄弟。
他拿起一个皮筋,慢慢把已经长到肩头的发拢起来束好。然后摸着镜子,脸上的漠然一点一点地收了起来,一直挺直的脊背放软,向后靠在后面的台子上。
阿墨。他默念,然后对着镜子,微眯起眼睛微笑,不是他自己那种唇角微勾带点讥诮玩味的冷笑,而是一种……很吊儿郎当,却带着奇异暖意的笑容。
“小狼。”他道,却不是他自己清清冷冷的声音,而是爽快明朗,尾音含笑,属于阿墨的嗓音。
导师已经开始点评准新人的伪装了。
“你的粉底调的太失败了,看起来整张脸跟迷彩似得一块一块颜色不一样。”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小子?你以为把自己弄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就成功啦?蠢!伪装这种活也要三真七假的好不好,这张脸哪怕个普通人也觉得看着别扭好不好!”
“哎哟,假扮残疾人是件技术活知道不?连我都不太敢呢,你弄成这模样坐着还好,站起来全露陷了!”
“哟呵,小子,有想法!有创意!假扮居委会大妈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想你的身材和伪装对象的差距?只扮一张脸可不行。”
准新人的扮相堪称五花八门,残疾人、居委会大妈、猥琐地痞、贵公子、上班族……还有一个天生娃娃脸的家伙扮成小孩子,可都被导师一路刻薄评价。君沧溟因为来的晚,挤在靠近门口的角落,直到最后才轮到他。
“陈职员,别来无恙。”
青年背靠着台子,长腿优雅而惬意地并拢交叠,踩在桌腿横杆上,此时他右手手肘撑着后台,半侧着脸,笑容充满懒洋洋的桀骜。
这本是完全称不上优雅的动作,但由这个人做来,却平白显出一份风流不羁。
尽管同样长于肮脏的社会底层,举目茫茫皆是血腥罪恶,伊溟寒生来缺乏善念,天性冷漠而残忍,望月墨却不同,他游刃有余地行走在罪恶的泥泞里,本心却坚如磐石,丝毫不被那些肮脏干扰。因此伊溟寒少年时期一身杀伐染血酷烈,望月墨却能八面玲珑温文尔雅。
“……”导师脸上有一瞬间带着错愕的茫然,好像看到了一个绝对出乎他意料的东西,怔然了片刻,他迅速瞟了一眼君沧溟制服的胸口处,看到那个编号时忍不住结巴道,“317号……赵小明学员?”
他语气里竟然有几分不确定的迟疑。
君沧溟懒懒冲他点了点下巴。
伊溟寒可以说是望月墨一手养大的,那么多年毫无间隙的相处,他知晓后者一切隐秘的习惯,无论是容貌、神态、举止、脾性甚至眼神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哪怕望月墨自己,也无法对这样的模仿挑出毛病。这次伪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身材了,少年人和青年人的身材骨架不同,虽然君沧溟在同龄人里算高挑的,但比起二十岁的望月墨还是太矮了。
“……很好。”导师的眼神突然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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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六层办公室内,萧楚神情严肃的坐在自己老师的书案后方,嘴唇抿得紧紧的,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人。
“……迪露!”半响,受不住这般静默的萧楚低声叫道,“你不动手去查吗?”
“我为什么要查?”美杜莎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
“他……与段家……”
“我亲爱的楚楚,你不能因为人家能把段大少伪装得惟妙惟肖,就断定他是段家的探子。”红裙美人用手掌撑着下巴,凝视着电脑屏幕的墨绿眸子泛起微波,“不过……的确是太不寻常了。”
只见屏幕上,一段从后勤科监控处剪辑下来的录像被重复播放。
“赵小明。”她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什么,“嗯,完美的伪装术,但比起技巧,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对伪装对象神韵的把握程度。伪装,让别人认不出自己不难,但要伪装成一个特定对象……说他没有跟段大少有旧,我绝对不相信。”
“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迪露用指腹磨蹭自己的下巴,缓缓道,“段大少有个同伴,他曾在几个场合提起过这个‘同伴’,好像是……”
“小狼?”
千里之外,喧闹的宴会中,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的段莫言冲虚空举起酒杯。
“小狼。”
角落处暧昧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俊秀的轮廓,他侧着脸凝望窗外的夜色,安静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寂寞。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