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州苍茫 第九章欲往魔界寻苍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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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卫昭华的目力范围,我才撒开花无颜的衣袖。他凑在我身边,似笑非笑地问:“你与那王爷究竟有何渊源?一个追得紧,一个躲得急,倒是奇了。”
“干你何事?”我瞥了眼花无颜,举起夜明珠仔细地照着脚下的路。
“你被困在这牛头山上一月有余,不见清瘦,倒见胖了许多,实是不错。”
“花无颜?”我斜睨着花无颜,脚下山路颇为不平,我无心再与他斗嘴。
花无颜嘿嘿一笑,突然一手挽住我的腰,向上一提,两人便掠上一根粗壮的树枝。
“以你我的身手,大可不必如此艰难。”花无颜说罢,顺手牵住我,作势要掠向前方的枝干。
我松开他的手,低头浅笑,一手执了夜明珠,一手抛出凤渊绫,两人牵着向着山下快速奔去。
一路上,花无颜向我简略叙述了这一月来的变故。诚然,与我预料中的并无二致,唯一的出入便是楮墨的病情。
需知我被掳走的那一夜,花无颜着实睡的踏实,以他之灵敏,竟对夜间发生之事毫无觉察。我微微叹息,只怪自己命运多舛。
天亮后,花无颜不负众望地发觉了迷香的踪迹,是以深深明白了我的处境。但他坚信,以我之力对付几个山贼,确是绰绰有余。
于是,他便与楮墨在客栈中悠哉地住下,等待我凯旋而归。却殊不知我被困于牛头山,甚是狼狈。
我失踪五天后,花无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异常。他开始四处奔走,几日内便有了线索。但就在他准备上山之时,楮墨却病倒了。至于楮墨究竟得了什么病,花无颜始终支吾不清,不肯详说。
碍于楮墨的怪症来势汹汹,花无颜不得已将我扔在一边,全力着手于楮墨的救治。
其间,花无颜甚至回了趟药王谷,取来药丸药草,为保楮墨一命。将近一月的时间,花无颜焦头烂额,终于将楮墨的病症制住,这才脱开身前来寻我。
花无颜在山下遇见卫昭华封山剿匪的人马,花无颜无奈,扯了个谎说未婚妻子被掳上山。提及月尘姑娘,卫昭华当下就不再犹豫,连夜带人急急上山,只为寻我而来。却没想我已经摆脱贼窝,一人施施然下了山来。
花无颜在山下备了马,但碍于我不会骑术,只得与他共乘一匹。花无颜拥着我打马疾行,二人心中因惦念着病床上的楮墨,一路无话,匆匆赶回客栈。
客栈里,楮墨蜡黄着一张小脸,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牛奶焦躁地趴在一旁,一身皮毛不再显得那般油光水滑。
我瞧着楮墨的脸色,越瞧越惊心,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无颜不顾我的异常反应,上前随手燃起一抹香料,撩起袍子坐在床侧,为楮墨诊脉。
片刻后,花无颜起身,对我道:“月尘,你出来一下。”
走廊中,花无颜负手站着,脸上凝着深深地疑惑。
“老实说,楮墨的症状并不完全是某种疫病。”花无颜看着我,面上染了少有的焦虑。
我久久地沉默,直到花无颜欲开口相问,我才道:“楮墨是中了咒。”一种魔界禁术,只有历代魔尊相传的失魂咒。中此咒者,不会立时死去,相反,会长久地活着。十年以内,日日遭受噬魂之苦。十年往后,每日入夜时五脏六腑便开始腐烂,次日天明时分长好,如此往复,叫人不能生,亦不能死。
花无颜颔首,眉头拧在一起,问:“你如何得知?”
我苦笑着扯了个谎:“家师乃是修道之人,是以我对法术咒语颇有些了解。”心间突然恨起苍郁,他怎能命嫣然对楮墨下此毒手。
花无颜眉目间有些了然,道:“既然如此,你可知解法?”
“不知。”我略略望了花无颜一眼,沉声道:“无颜,我要出趟远门,寻师尊来此。请你务必在我回来前,令楮墨保持昏睡。”
花无颜望着我良久,方才道了声“好”,随即他扣住我的肩说:“一切小心。”
我辞别了花无颜,便背上凤尾琴,提着赤霄剑寻了个隐秘的林子,衬着月黑风高夜,在一片空地上盘腿坐下。
我将三哥月纯留给我的玉簪插在面前的土地上,以指在周围画了个法印,又将手指割破,滴血在玉簪上,玉簪微微发亮,召唤咒算是结成。
“魅箴,魅箴鬼君——”我对着面前红光闪烁的阵法扯着嗓子呼唤。诚然,这是本上仙第一次使用如此愚蠢的办法寻找魅箴,但碍于我现在废柴的身体,只得充当神棍,在荒山野岭做如此骇人之术。
“狗腿,魅箴,鬼君,阿魅,箴箴——”我不遗余力地吼着,冷不防身后灌木一阵簌簌作响,我便被一人提着领子从地上拎起来。回头一看,赫然是多日不见的鬼君魅箴。
魅箴头发蓬乱,往日挂在头顶的黑纱已不知去向,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俊颜,却是满面呆滞的神情。身上袍子胡乱穿着,衣领歪七扭八,腰带更是不知去向。
“啧啧,你怎的这副打扮?”我将自己从他手中解救,忽的福至心灵,坏笑道:“难不成是你正与哪位鬼妃云雨,却被我扰了兴致?”
魅箴眯了眼睛,瞧我半晌,猛地一敲我额头说:“月尘,我发现你嘴里当真是吐不出象牙来。”
我哀叹无趣,随即攀住魅箴的黑袍道:“带我去魔界,我要见苍郁。”
魅箴一翻白眼,沉吟良久才问:“为何?”
“苍郁想见我。”我脸不红心不跳地阐述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魅箴闻言微微蹙眉,道:“苍郁竟遣了魔使来此?”
我幽幽叹息:“楮墨中了失魂咒,”继而我哀怨地看住魅箴问:“你说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你倒有悲天悯人之心。”魅箴唇边滑出一丝笑意,不知是否因着月色朦胧,我竟觉得那笑容极尽凄凉。
“魅箴,我该承受的,总是逃不掉。”我浅笑着迎上魅箴向来找不到焦点的眸子,低声道。
魅箴长叹,一把揽住我说:“你这凤帝幺女,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时隔五百余年,当我再次踏入魔界时,竟在那一瞬突地老泪横流。我立在魔界外围,看漫山遍地开得正旺的白玉兰,嗅着鼻息间淡淡的甜香,一时间不知所措。
“月尘……”魅箴蹙起眉,环视四周,又看看我,终究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很像吧?”像我生长的丹穴山,像我亲手栽的白玉兰,像我兴起时烹饪的桂花糕香味,一切的一切,如出一辙。
我抬眸看着魅箴,他别扭地挑起一抹笑,终是道:“他费心了。”
忆起多面前我初初闯入魔界时那番曾令人生厌的景象,心中难免苦涩。那时我脚下踩的是混沌黑暗的大地,身边竖着的是枯败的枝杈,周围弥漫着腐烂的气味,灰暗世界中几乎没有生的气息。
曾几何时,我盗走昊天塔,仓促间只留给苍郁一句话,我说:“倘若你能够将魔界变为丹穴山,我或许便不会离开。”
如今,苍郁做到了,而我的心中却像是被生生剜了个窟窿,空落落地伴着血肉分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