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瘗与悉戾,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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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早些见到瘗。”悉戾低语。
肇只得笑笑。
“悉戾……”悉戾听见了瘗唤她的声音,“肇,瘗在唤我。”悉戾马上跑了出去。
肇并没有追上去,瘗、悉戾……
悉戾停在一个叫“素心园”的庭院前,顺了口气,之后踏进半圆形的院门。里面种有成千上万的奇形怪状的草,全是草。悉戾沿着小路,小心地向前走着。一会儿,她看见一间小屋,屋前居然有河流和水井,周围是树藤和篱笆。
悉戾走过木桥,穿过没有被锁上的木门,屋里家具甚少,但阳光可以从各个方向照射进来,让屋子里很明亮,而且很舒服。这几天,瘗就睡在这里?
“悉戾,过来。”
悉戾呆了,这是一的声音,很温柔的呼唤……幻听吗?悉戾跑向声援,惹得木板轰轰地响。
推开一扇虚掩的门,悉戾看见了一。他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坐在一个大窗台上,窗台旁边是一张八仙桌,桌上直直立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瘗身边、窗户外面,有一匹额间有个红色方形图案的黑马。
瘗看见了悉戾。她又把那条绿色念珠串戴在手上了,半年不见,不,怎算半年不见呢?她的映像,几乎每一天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论在蓬莱,还是在天庭,不过,如今眼前的她,真的不是幻象了吗?
“瘗。”悉戾走过去。
“别过来!”瘗阻止道。
悉戾停下脚步,望着瘗有些惊恐的眼神。为什么瘗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以前,他望着自己,总是含笑且温柔的。悉戾笑笑:“瘗,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怎么不让我到你身边去?”
瘗没有答话,只是望着悉戾,疑惑地望着悉戾。
“我是悉戾啊,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怎么又不让我过去了?”悉戾仍然笑着,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问道。
瘗把目光移开,回到那匹黑马身上,用左手轻轻抚摸着马头,黑马轻轻嚎叫了一声作回应,之后变回珣回到瘗的手上。
“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一只缀兽?”悉戾边说边走过去。
“你是怎么来到天庭的?”瘗问道,语气有点冷,头望着窗外。
“我要肇带我来的,到天庭以后,听见你唤我的声音,就循着声音找来了,你唤我过来有什么事吗?瘗。”
“你走吧,没什么事。”瘗答道,“还有、别走太近。”
“姓吕的,没事的话让我白跑一趟,可是要赔偿我的哦。”悉戾站在桌子对面,“我要……”
“除了我之外,你想拿走什么,请便。”
“我想要刚才那匹黑马。”
瘗把手上的珣放到桌子上,轻轻一推,珣就移到悉戾跟前,“你走吧。”
“姓吕的!你这样对我不理不睬的算什么意思!”悉戾赶快把珣收起,喊道。
“我已经很有耐性跟你说过话,满足了你无理的要求,这样还叫不理不睬?”虽然是口角的话,但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味道,瘗的语气是低沉沉的,没半点生气和花火。
“哦,那我走吧。是我无理取闹、是我不知羞耻、是我委屈了姓吕的……”悉戾说着这些话,却没有移开半步。
瘗跳出了窗台。
悉戾苦笑,瘗,你怎么不利我了?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跟我吵架好吗?跟我打架好吗?我知道、我坚信你是爱我的,可、怎么现在……我们来打架吧,嗯,打架。
悉戾拿起桌子上的匕首,插向自己。
血溅到悉戾脸上,瘗的左手紧紧握住了匕首:“你要干什么!”瘗喊道,接着马上用右手掏出手帕,转过身去,背对着悉戾,猛地咳嗽。
悉戾回过神来,马上马上拿出自己的手帕,捂住瘗那淌血的左手,瘗没有把悉戾的手甩开。
“瘗,你的身体是不是很不好?”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子啰。”瘗还在咳嗽,不过轻了些,“你怎么,咳咳,怎么用匕首刺自己了?”
悉戾握紧瘗的左手,哎呀,瘗又用以前的口吻跟自己说话了,悉戾开心^-^,“瘗,你终于愿意正正常常跟我说话了。”悉戾笑出了声。
“你快回答我。”
“哦,这个……”悉戾用匕首轻轻刺了一下瘗的后背:“我想跟你打一场嘛,用匕首刺自己只是假象,用来迷惑你的,最终是要刺你的。”
“你现在达到目的了。”瘗止住了咳,收起了手帕。
“怎么会有把匕首插在桌子上?”
“刚刚我在想要不要自杀,先准备好了匕首。”瘗转过身来,“是不是要开打?”
悉戾紧紧握住瘗的手。
“痛,悉戾。”瘗低声道。
悉戾笑道:“才那么一点通,跟瘗在蓬莱岛收到的伤痛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瘗终于叫自己的名字了。
瘗没有回话,他只是在看着悉戾,刚刚看到悉戾笑了,现在看见悉戾的泪在眼眶里打滚。
“对不起,瘗,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是我不好,对不起,瘗,对不起、对不起……”
“你干嘛一副我要死了的样子?你没有对不起我。”瘗轻轻拨开悉戾握着自己的双手,“你这样子真的很奇怪,我的信你看了吗?”
悉戾点点头,拿衣袖擦去眼泪。
瘗把悉戾的手帕握住:“我想说的就是那两个字,你这样只是苦了你自己。”
悉戾摇摇头:“我一点不苦。瘗,我们找个话题吵架好不好?”
瘗苦笑:“不好,你走吧。”
“瘗,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才可以让你再笑起来,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可以让你再跟我吵架,但你别赶我走好吗?我想、想留在你身边。”
“现在我没有力气陪你吵架。”
“那我陪你吵架可以吗?”
“那我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瘗,我、我……嗯,那我到屋子外面去,我不走太远,有什么事你叫我。”悉戾透过泪眼诚恳地望着瘗。
折中的方案。“嗯,你出去吧。”瘗点点头。
悉戾拿衣袖擦了擦泪水,“我出去了,我不走太远,你唤我一声,我随传随到。”悉戾走了。
瘗跳上桌子,回到窗台上坐下来。睡那么久了,现在睡不着似乎是当然的。瘗望向窗外,找不到落处。一会儿,才那么一会儿,他听见了悉戾的哭声,不是那种掏心掏肺地哭的声音,不是疯婆娘叫喊的声音,他从未听过悉戾这样的哭声。
很痛苦,悉戾。瘗推开了房门,走到大厅,走到缩在墙角的悉戾的跟前,蹲下身去,用右手轻轻捂着悉戾的双眼。悉戾身体一颤。瘗把还在流血的左手与悉戾的右手相扣,之后,轻轻吻了一下悉戾的嘴角。
悉戾的泪突然不流了。
“悉戾。”瘗望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用轻柔的声线说道:“在蓬莱岛,每一天我都在唤你,你有听见过吗?你有出现过吗?你怎么忍心,现在才来看我?现在才、来到生不如死的我面前,你以为、还可以挽回些什么?
“如果你早一点来该多好。对啊,你知道你欠我多少吗?我们怎么可能再回到过去?现在我总算是发觉了,爱上你,苦了我,更苦了你。
“悉戾,我的命运在我出生的时候已经决定了。在这里,我的路上,可能有过你一时的身影,但不需要你一直陪伴,现在我明白你不可能永恒听到我呼唤你的声音,同样,我也做不到你所说的随传随到。现在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下一程,我便、不再需要你。
“我也应该跟你说,悉戾,对不起。你去找另一个能够帮你、脱下那条念珠串的男人吧。让你痛苦了,很抱歉。”
“瘗,我也每一天都在唤你。”悉戾把瘗那只握着自己的左手用双手捂着,使出医疗缀术,说道:“我不能到你身边去,但我也在每天回应你、呼唤你,你有没有听见?我们的感情居然还不够呢,还不够每时每刻都听见对方的心条声,那我们再接再厉好不好?瘗,只要是跟你一起,即使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
“我知道我一个女孩子不该说这些话,但瘗不会介意的吧,若你介意,你早撇下我了。对你说些甜言蜜语也是很应该的。彼此相爱,我当然知道、而且深刻地感受着,你不想让我苦,很简单,拉上我一起走就可以了。我不理你是要复仇,我不理你是不是天帝的曾孙,我只想待在瘗的身边。告诉你呢,我学会做饭了,但暂时只会做些小炒小菜,瘗不会介意吧。”
瘗苦笑。
“拜托你别再说命运无法改变的话,我跟你的未来是由我跟你一起完成的,若你不够力量去改变,那我给你好了,悉戾我没什么出众的,就是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可以无限量地提供给瘗。
“瘗,我来到这里,不是要挽回些什么,只是想陪着你,如此而已。我发觉看少你一会儿都不行的,得花上我所有的时间陪伴你才可以。我们分开了半年,对,这半年那样难熬,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分开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也很担心我,你不要总有把生活当作生不如死的想法,有我在,从今以后,连上半年以前的那六年光阴,都会有我陪着你。”
“悉戾,”瘗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我只剩下半年命,你能答应我,在半年之后,我离开你以后,你自己一个、也好好活吗?”
悉戾一颤:“这是什么意思,瘗,你中毒了吗?那些该死的仙官,怎么连天帝也治不好?天庭的神医都是庸医吗?”
瘗摇摇头,他忘记了悉戾看不见他摇头:“都说了,命该如此。”
“不许这样说!”悉戾阻止道。
“这不是我或你,或我跟你一起就能改变的问题。我爱你,去不能爱你,你该清楚吧。就是怕、你过于依赖我了,那么到我该离开你的时候,你就再也站不起来,我是多么害怕、怕离开你,更怕我走了以后,你的生活里,除了泪水、还是泪水。你叫我怎能不害怕,你长久地哭泣,你一遍遍地呼唤我,我却不能够、再回到你身边来。”
“瘗,”悉戾又开始哭了:“答应我,努力活下去。”
“注定一死。”
“努力些,可以的。”悉戾用左手拿开瘗的右手,她的右手仍紧紧握着他的左手。瘗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就这样,悉戾望着瘗,望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庞、稍稍皱着的双眉,放声哭起来——“瘗,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悉戾把瘗的双手握得很紧。
瘗不知该怎么办。悉戾,我也想哭呢,可看见你哭得这样伤心,我就哭不出来了。为了你,我哭过。在蓬莱的时候,我就是靠着想你啦过日子的。那些该死的仙官把你的身影一次次在我眼前放大,让你个虚假的你一遍又一遍刺穿我的身体,于是我只能像很久以前那样,尽量避开你,但你还是穷追不舍。我那时在想,果真是悉戾的翻版,连那副难对付的牛脾气也有九成像。但那个家伙毕竟不是你,她只知道伤害我,而你,你会用心爱我。我知道她不是你,但我就是杀不了她。以前,我只知道自己能杀尽天下人,只除了悉戾,但那时才意识到,原来我的剑,也根本不能刺向、悉戾的幻象。
我大概应该恨你,但我做不到,根本无法做到。
我自杀过呢。悉戾,想见你却无法见你,所以我害怕,怕极了你得知我死去、得知我们永远无法再相见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做。
以前我以为我们未曾开始过,但分开了半年,我才迟迟醒觉,我们已经肩并肩,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上手牵手、心连心,走过了六年。
我们一起六年了,悉戾。
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些该死的家伙控制着悉戾,哪怕那只是你的幻象,所以我把他们杀光了——罪犯天条,还是你惹的祸。
现在我冷静下来了,两天过去了。所以——想为了悉戾,试试看、与你一起、长久地生活下去。
悉戾哭了才一会儿,瘗就跪了下来,把身体靠近悉戾,轻吻她的眼角。悉戾止住了哭,只有瘗,能一次次让悉戾停住哭声、收起泪水、捞起阴沉的心、刮散迷乱的雾,接着,从耳根到脸庞慢慢变得通红,像苹果像番茄,像辣椒像月季,或者,像红色的月亮、像血。
瘗提起手,连上悉戾握着他的手一起,轻抚过她满是泪的脸庞,“你总算不哭了,好吧,我答应你,悉戾要挟我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吕瘗投降了,我答应你,尽我最大的努力,挺过这关,哪怕再犯天条,哪怕得罪天下人,都跟悉戾一起、活下去。”
悉戾抱住瘗,继续哭开去。
“悉戾,你再哭我就收回刚才说的话了。”瘗脸红了。
悉戾无视他的话。
好吧,这样做不单为了悉戾,也是为了自己,就放手搏一次吧,那自己的所有去拼一次,赢,便是一生一世,输,则是剩下悉戾一个人,会输吗?难道拼尽我吕瘗的一切还会输?加上悉戾的爱还会输?笑话!
改变是可以的,经过这一役、这分离的半年,悉戾跟瘗还有什么挺不过的?嗯?有吗?
很久之后,天帝和肇来到“素心园”,“瘗,在吗?”
瘗开了门:“肇、天帝大人。”
看见瘗笑容满面,肇跟天帝两个相视一笑,肇问:“身体好些了吗?”
“大概还要在天庭休养一段日子,肇,能不能让悉戾留下?”
肇明知故问:“留下悉戾干什么?”
“明白了,你让她留下对吧,谢谢。”瘗自我安慰,“要不要吃顿午饭再走?悉戾正在厨房大动干戈。”
“悉戾会做饭了?”肇惊讶。
“哪知道,她说自己可以,又不让我进去,我已经干等了好一会儿,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喊她,她回应我我才知道她没有昏死过去。”
肇感叹道:“新婚燕尔,甜蜜啊。”
天帝也笑道:“今早看你醒来时还一脸愁容,现在倒满脸春风了,这位媳妇还真是强大,能把吕家的少爷治得贴贴服服,瘗,快让我见见好媳妇吧。”
这两个老顽童,一个是父辈级的,一个是曾祖级的,还这样……瘗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他们。
“可以了,瘗,我们开饭吧。”悉戾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好媳妇,怎不先来见见我这个老太爷?”天帝进去,见到悉戾活泼动人的,首先满意了三分。肇和瘗随后进来。
“肇。”悉戾喊道。
“他是天帝大人。”瘗随便介绍道。
“天帝大人。”悉戾跟着叫了一遍。天帝?瘗的曾祖?他……无论怎么看都只三十多四十不到吧,一头雍容华贵的金发,没穿龙袍没戴皇冠,虽然一身皇者之风,但……曾祖父?!
“悉戾,我们开饭吧。先让我尝尝好媳妇的厨艺。”
“嗯,我去多拿两份碗筷。”——哎,好媳妇,真是好听。
天帝拿起桌上的筷子就把某块糕点送进口里……好不容易吞进胃里了,天帝转过头来问瘗:“怎么、好像、一般般?”从天帝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一般般”的评价已经过高了。
瘗笑笑:“能吞进去已经很好了,悉戾没把厨房翻转已经进步很多了。”瘗拿起两碟小菜:“肇,帮我把剩下的两碟也拿进厨房可以吗?我再调调味就好,幸好悉戾把菜都煮熟了。”
……
“为什么瘗做的菜总是那么好吃?”在饭桌上,悉戾不服。
“因为悉戾做得很难吃。”瘗的回答不留情面。
“你再这样踩我我就跟肇回去了。”悉戾赌气。
“你不敢。”瘗继续吃饭去。悉戾放下碗筷,继续赌气去。瘗笑笑,道:“肇,天帝大人,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再坐一会儿吧,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曾孙厨艺那么行。”天帝十分欣慰。
“你们不走的话我就赶人了。”瘗依旧温柔地笑着。
“肇,我们是不是坐很久了?这样子真不太好,瘗跟媳妇才刚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的,我们两个还是别妨碍他们了。瘗,明天我过来吃饭,再见,媳妇。”天帝马上改口,跟已经站在门边的肇离开。肇还很好心地关上了门。好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瘗和悉戾了。
“悉戾,”瘗也放下碗筷,“你要不要跟愿月学学做饭?我的厨艺就是她调教出来的。”十分温柔的语气,听得悉戾都快被融掉了,“因为悉戾做得很难吃,如果我要跟你生活一辈子的话,那么我必须学会做菜,才能照顾好悉戾。”瘗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出,“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悉戾笑了,马上开饭。“回到宸那边后我会好好学做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