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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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几位公子搭救,林怀远感激不尽。”苏玉笙偏过头打量一本正经行礼道谢的那人,单薄的身形罩在泛白的长袍里空空荡荡,极其平凡的眉眼衬着那一脸的青紫更显狼狈,横看竖看都不是自己屑于结交的人。
皱着眉头,苏玉笙转过头继续与杜如嫣谈笑。
“林兄言重,你与我们同窗一场不过举手之劳。”虽然自己实在没什么印象,怕他尴尬秦仲打着圆场。
弯腰的动作牵扯了背上的伤处,疼的他忍不住连连抽气。
林怀远抬头,苏玉笙正与杜如嫣亲密的靠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只见美人一张俏脸绯红衬着苏玉笙俊逸的脸庞,活脱脱一幅才子佳人图。
沈青文摇着扇子缓缓的走过来,笑的亲切和蔼:“不知林兄可有伤到什么地方?”
林怀远认的眼前这人是大学士之子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答道:“都、都是些小伤,没、没事儿的。”
“哧!”楚容见他紧张的模样不由的笑出声,一双丹凤眼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林怀远被他看的大为羞窘往后连退几步,脚下一滑,竟险些跌倒。
“林兄小心。”沈青文伸手一揽,这才稳住他的身形。
温热的体温从腰际向上渐渐蔓延,林怀远看着眼前依旧温文尔雅的笑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一张脸登时变得通红。
“在下叨扰多时,就、就此告辞。”慌张的挣开沈青文的手臂,林怀远头也不抬的转身就走,踏在楼梯上的脚步连节奏都是仓皇的。
沈青文拿折扇轻轻拍打手心,眼中兴起一抹玩味:“这人倒是有趣。”
“这个人生的呆板穷酸,你竟然当他是个香饽饽?”楚容言行举止一向肆无顾忌,这会儿只怕连楼下都听得见小侯爷的哂笑声。“秦仲,你堂堂大将军之子怎么就对这种人记得这么清楚?”
沈青文手中的折扇“唰”的打开,那一脸的笑意盈盈竟真似对这书生兴味盎然。
苏玉笙看二人如此形色,转头看望楼下,只见林怀远方出门而去,那背影好似有恶鬼在身后索命般仓皇。
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
那时,父亲尚在世官封户部主事,自己也能有幸进了京城第一的书院读书。入学前,父亲以此言告诫自己勿要攀附权势阿谀权贵。
还记得自己接下时郑重的保证过,“孩儿定紧遵父亲教诲,一心向学。”
那是头一次父亲对自己露出赞许的笑容,却也只有那么一次。
其实就算没有父亲的叮嘱,林怀远也知道那些目下无尘的世家子弟对自己也不屑一顾。
在书院的日子果真如自己所料,安静却也孤独,自己在一群年少轻狂的王孙公子中做的最多的就是只听不说。
哪家哪家的大人最近刚升了四品,哪家哪家的大人新近刚纳了第九房小妾,甚至连宫中的秘事都能详述一二,不知真假。而苏玉笙这三个字后总是一连串复杂的语气,羡慕的,赞赏的,嫉妒的……
“苏家啊,太宗皇帝钦笔御封的皇商,天下首富,就连当朝天子都跟他们是亲家……”
“苏小公子天资聪颖文采风流,假以时日定是我大陈的栋梁之才!”
“苏玉笙?倘若苏家不是天下首富,他还能如此张狂?!”
“苏小公子千金一掷博得春风楼的如意姑娘一笑,昨夜终入得芙蓉帐中……”
闲暇时,苏玉笙的风流韵事总是会从他人的嘴里飞到自己的耳中,长的似乎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锦衣玉食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偏又生的风流倜傥天资过人,这人大概生来是让人羡慕的吧。
自己也曾躲在窗后一边偷偷的看那卓尔不群的身影一边暗自形愧,只怕是一辈子都望尘莫及了。想着想着,那开怀的笑声自窗前倏忽而过,留下的惊鸿一瞥至今想来依旧清晰。
“怀远,你这是怎么了?!”隔壁的陈二嫂见林怀远狼狈的模样扔下手中的活计就跑了来。
“没事儿,就是……一不小心摔了跤。”林怀远强忍着疼笑道。
陈二嫂见他脸上青紫一片,连身上的长衫都扯破了知他是在外面受了欺负,却也没点破,只道:“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等着我拿药酒给你自己好好揉揉,年纪轻轻的可千万别落下病根儿。”
“真是……麻烦了。”林怀远不觉有些羞赧。
“说什么,你还是我家小三儿的先生呢。你等着,我这就去。”说罢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白天。林怀远在街边摆摊卖些字画也代写书信。晚上,便在家中教附近的几个孩子读书,也算是对街坊邻居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报答。
来的孩子大多家贫,却都听话的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篇篇虽浅显易懂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先生,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秋二嫂家的小三儿把一个小砂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乳白的汤上飘着点点的油星,林怀远一掀开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
自己的日子捉襟见肘平日里受孤儿寡母诸多照顾,林怀远的心里羞愧难当,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就被小三儿给堵了回来,“我娘说了先生有那个时间推辞不如赶快把汤喝了,身体养好了才能继续教我们读书。”偏着头,小三儿笑眯眯的看着林怀远,先生好脾气大家都喜欢他,“我娘还说先生也应该娶房媳妇了,有了媳妇疼知冷知热的,先生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孩童的眼睛清澈透亮就这么看着自己,林怀远的脸涨的通红,转过头去假意咳了两声,“把书翻到我们上次学的地方。”
送走学生,熄了灯,林怀远一个人躺在床上。
父母早逝,无人张罗娶妻之事,又兼家贫,无钱置备聘礼,一天天的便耽搁下来,至今自己已二十有二仍未婚娶,稍微富足的人家这个年纪只怕孩子都满地跑了。
平日里被人问道何时娶妻,嘴上笑说“不急不急”。可一转头,不只是哪家的花轿自街前过,喜庆的大红晃得眼都睁不开,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一脸意气风发连人都比往日里俊挺三分,心中不知是羡是妒,好似泡在一缸苦酒里酸涩的能掐出水来。
娶妻?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无能何苦连累别人。
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怀远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一弯月牙儿爬了上来衬着如墨的天幕好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