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逃难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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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林玉清来上课,塾师很诧异。
    “玉清,你生病了?怎么跑来上课了?”
    “闲来无事,想先生了。”林玉清怏怏不乐地回道,头枕着两手,趴在桌子上。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一想到被一个丑八怪给亲了,林玉清整条舌头都在冒酸水。
    “先生,麻烦你帮我弄点柳条和盐来,本公子要好好好好地漱漱口。”
    塾师吩咐手下的一个小童子下去准备这些东西,自己却满脸堆笑地坐在林玉清旁边,道:“玉清,碰见什么事了?”
    林玉清出手大方,平日里明的暗的孝敬最多,塾师谁都愿得罪,只这个财大气粗的林三公子他是万万不愿得罪的。
    “本公子今天本来是要去……咳,先生,我还是不说了,今日之事,提起来我就恶心。”林玉清撇了撇嘴,剥了案几上的一个橘子,一瓣瓣往嘴里塞。
    和塾师唠了会儿嗑,已经漫天晚霞。
    “差不多该放学了。”林玉清道。
    “是啊是啊,今日的课业也差不多该结了,玉清完成的不错,明日我定要到令尊那里美言几句。”塾师笑得好灿烂,好像又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流淌。
    林玉清告了辞,又一步一挪地往回走,他素性潇洒忘性大,这种事情还犯不着他难受那么久,天底下有那么多的烦心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干脆什么都不想,明天该怎么乐还要怎么乐。
    “爹,孩儿回来了。”还未进门,林玉清已经恭恭敬敬做了个揖。
    林广义正在陪着几个徒弟练梅花桩,一看宝贝儿子回来了,满心欢喜,笑道:“玉儿,今天读得什么书啊?”
    “今日读了《孟子•;梁惠王上》和《诗经•;豳风》。”林玉清信口胡诌。
    林广义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根本不知道林玉清说的是什么,笑道:“玉儿辛苦了,你娘给你备了绿豆汤,你去喝两碗。天气热得很,降降火。”一面说着,双腿仍飞一般地在梅花桩上舞动,面不红,气不喘,功力十分深厚。
    “娘。”
    “作死啊,咋呼咋呼的。”荣姨骂道,一掀帘子,探出一个脑袋来,虽然徐娘半老,但是风韵犹存,仍旧是个大美人。
    林玉清嘻嘻笑着,走进房中,见房间里的细软和陈设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上一个大大的包裹,脸色一变,道:“娘,这是……这是……”
    容姨拉过林玉清,左右看了看,神色慌张:“玉儿,咱娘俩赶紧走。”
    “出什么事了么?”见容姨如此慌张,林玉清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没觉得你爹有什么异样?”
    “瞧您说的,爹能有什么异样?”嘴上这么说,林玉清的不安更强烈了。
    仔细想想,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林家镖局竟然没有接过一趟镖,所有的上门生意都被林广义给推了,而各地分局的镖师都被召集回了临安,两个哥哥也都早已回来。
    更奇怪的是,爹本来早就金盆洗手,平日里只是打打太极拳活络活络筋骨,如今竟然又重拾梅花桩铁布衫金钟罩的内家功夫,镖师们练武稍有松懈就被他老人家骂得狗血淋头,火气大得很。
    “你爹昨晚在我这睡的,半夜他讲梦话,我听到了……”
    容姨的眼色忽然一变,愣愣地望着面前高大的黑影,原来林广义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轻功极好,容姨母子自然没有注意到。
    “老爷……不是在练功么?”容姨讪讪说道,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林广义的脸耷拉地像一块黑铁,又冷又臭,沉声道:“你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听到,老爷……”她本就是个风尘女子,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只是此刻装糊涂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林广义叹了口气,道:“哎……你还是知道了,你既然知道了,就走吧,把玉儿也带走,永远都别回来了。”
    林玉清一头的雾水,爹娘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他听得懂的话,但是他又好像一点儿也没听懂。
    “爹……”
    容姨不容他把这句话说完,摁下他的脑袋,两个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老爷,我荣萍儿若是没有您,只怕是一辈子孤苦伶仃,早已不知道死在那个荒山草坡了,老爷的大恩大德,萍儿永生难忘……”她的两眼滚下泪来,狠狠地嗑了一个头。
    “老爷,我能有您这样的丈夫,玉儿能有您这样的父亲,是我们母子的福气……”她又磕了一个响头,额头已经青紫,渗出了血迹,但她好像不知疼一般,定定地望着林广义。
    “老爷,如今萍儿要带玉儿走了,并不是萍儿贪生怕死,只因……”话未说完,她的响头又重重地嗑了下去,哽咽着,胸口剧烈起伏,似有许多的话说不出。
    林广义微微动容,容萍儿是他一生挚爱的女人,值此危难时刻,容萍儿竟然要离他而去,这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说断就断,他再怎么豁达,也有些接受不了!
    想到这,这个身长八尺,年近花甲的铁血男儿有些心寒。他强笑道:“怨不得萍儿,无论是谁遇到这事,都会怕的,更何况你一个弱质女流。”
    容萍儿道:“老爷,萍儿当年被你赎回时说过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林广义摆手道:“当年之事,还提它作甚?”
    容萍儿动容道:“萍儿永远不会忘记那句话,也会遵守誓言。”一面转头去,拉过林玉清,道:“玉儿,给你爹磕几个头。”
    林玉清不清不楚地给林广义嗑了三个响头,又被容姨扯住,拖着往外走。
    “爹……”
    林广义叹了口气,默默地转回身去,仍旧练他的梅花桩去了。
    众人见此情形,又见容姨的脸上带血,两眼桃红,只当平日笑面佛似的林老爷怒急了,失手打了容姨,容姨才带着三公子回娘家。
    可是他们忘了,容姨是个没有娘家的人。
    *
    已经是掌灯时分,天黑黝黝地暗了下来,林玉清快被晃悠悠的马车震成傻子了。
    “娘,我们为甚要离家?”
    容姨叹了口气,拉住林玉清的手,道:“玉儿,林家大难临头了。”
    林玉清心中一惊,道:“这话如何说起,林家镖局的名号不是已经在江湖上响得不能再响了吗,谁敢惹我们?”
    “放屁!你天天拿着你爹的钱吃喝嫖赌,仗着你爹的势力为非作歹,你当你爹娘都是糊涂蛋儿啊?这个世界要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娘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会沦落风尘了。”说着说着,容姨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林玉清赶紧伸手过去帮容姨擦眼泪,一面安慰道:“是玉儿不好,玉儿不好,娘莫生气了。”他虽不是个好孩子,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孝子。
    容姨又叹了口气,道:“怨只怨我命苦,以为碰上了你爹,这一辈子的苦也就受完了,以后就是享福了,做了你爹二十二年的姨太太,好日子终于又到头咯。”
    “你爹昨晚上在我房里睡的,他睡得不踏实,半夜里竟然讲起梦话来,虽然话都只有半句,但是我竖起耳朵听,也能够把前因后果给串起来。
    “别看你爹现在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你爹十五六岁那会儿,也是籍籍无名的一个毛头小子,加上你爷爷是个挥霍无度的人,祖上的基业就给他败光啦,林家声名忽然就在江湖上落了下去。”
    林玉清道:“还有这等事,爹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
    容姨白了他一眼,道:“你既是个读书的,这些江湖上的旧事,你爹自然不会对你说,就连对我,也是半遮半掩。
    “你可知,当时林家穷的连宅院都抵给别人了,你爷爷穷困潦倒一病不起,没几日就归西了。你爹埋葬了你爷爷,一个人带着祖传宝刀闯荡天涯。”
    “爹果然是个有胆量的。”林玉清敬佩道。
    “你爹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这辈子都没有干过几件违背侠义良心的事情,唯一的一件错事如同转头般在他的心底压了三十六年,这三十六年,他一刻也没有轻松过。”
    林玉清有些惊喜,笑道:“爹还干过错事?”
    容姨伸出手指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咬着牙道:“你当你爹和你是一样啊?你连你爹的一个脚趾头也比不上。
    “你爹年轻时候,因为一身江湖豪气也结识了许多道上的侠义人士,后来又遇到了他师父悟叶道人,从悟叶道人那学会了一身的内家功夫,几年时间就成了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被人尊称‘沉啸刀’。”
    “爹平日里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林玉清笑道。
    容姨正色道:“我说的那件错事就是在你爹成名之后犯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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