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毓仍旧带着他的乐队在海岸酒吧当驻唱，他们都大四了，这是个奇怪的组合，有人像他一样学经管，有人学法律，但没人的专业和音乐相关。他们在舞台上尽情地唱着，像末路的天使，最后的狂欢。有人要出国有人要读研有人要工作了，再美的梦都要醒来，在现实面前理想兴趣都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张胜毓嘶吼着“Ibleeditout!justgoitaway!”重金属音喧嚣着要刺破叛逆的灵魂，流出狂热的血！汗从他额上流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全场男女似都被他迷惑。
    秦鞅从包厢出来抽烟，周六惯常他们几个老朋友是要出来玩玩聚聚的，这家酒吧来过几次，二楼都是包厢，比较安静，唱歌喝酒也方便。他冷眼望着楼下的人在激烈的音乐声中群魔乱舞，活像不知今夕何夕的醉鬼。
    张胜毓换了歌，刚刚的嘶吼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首平淡的情歌，唱得台下癫狂的魔鬼们都安静下来。
    “当人活成了一颗仙人掌
    掌心的泪却还是滚烫
    每当抚摸那些天真致命伤
    恨不能健忘
    我不想念不想念他模样
    我不想念他肩膀轻拥着我肩膀
    我不想念他吻着我脸庞
    把永远说成一颗糖”
    秦鞅看到那个男孩墨黑的瞳孔里流出的透明液体，看到那个男孩倔强地仰着头让眼泪流进发鬓然后不见。他专注地看着他，他的悲伤也感染了他，让他想把那个哭泣的灵魂抱进怀里用尽一切让他不再哀伤。
    秦鞅几乎痴狂的眼神追随着台上那个男孩，或许是他的目光太露骨，那个男孩终于看到了他，他看到他漂亮的唇角翘起，有点俏皮的嘲笑的勾引的意味。秦鞅霎时像被人当头一棒，目光又清冷起来。不过是个小屁孩，胆子倒不小，他吸了口烟也冲着张胜毓微微一笑。秦鞅回包厢让服务生给张胜毓送了杯酒附带一张写了包厢号的卡片。
    张胜毓唱完下场，洗过脸换了衣服。散了乐队，他一个人坐在排练房冰冷的地上看着手上小小的纸片。刚刚那个男人他看到过，秦氏的继承人，财经周刊上评论他是个“永远理性精明的**”。张胜毓临近毕业，应父母要求是期望他能出国深造的，他觉得无所谓，打工者，高级不高级本质都一样。秦氏虽是房地产大亨，这几年秦鞅在商场百货行业也颇有建树。名下的华都百货、中央商城在A市已赫赫有名。学而后行行而后知，早点打工也好，实在做不了再去镀层金也不迟。
    张胜毓背着包礼貌性地敲了敲包间门就推门进去了，大致看了看，四男四女，女的应该都是陪酒的。秦鞅一见他进来就站起来了，心想今天倒碰到个胆子大的。
    张胜毓从容走过去，伸出右手：“幸会，秦先生。”
    他这一下不光秦鞅愣住了，连在喝酒的另几个男的也傻了，看好戏似的望着那两人。秦鞅暗啐了一声，这一军将得倒好。谁见过搞一夜情的见面还问好的，人家表明了就是来谈正事的。
    秦鞅收起玩味表情，“幸会，张•••先生。”拉着张胜毓坐下，给他倒了杯酒，故意正经地问：“张先生是有什么事要指教吗？”
    听他那么叫自己，张胜毓也觉得别扭，“秦先生叫我胜毓就行。”他握了握手中的酒杯，“指教不敢，我来只是拜托秦先生，秦先生家大业大，看能不能赏口饭吃•••”
    秦鞅自然听懂他话里意思，只觉得好笑，看他这么小的年纪心思倒挺多，主意都打到自己头上来了，当下也想挫挫他锐气，“你若想到我公司就职，发求职信就行了。你这样来找我，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怎么给你介绍工作呢。再说我们无亲无故，你特地找来无非是想谋个好职位，可我公司里做了几年仍旧是小职员的数不清，你就算学历高经验却是没多少的，我中央商城里名牌专柜的营业员都是经过训练的大学生，比你们这些愣头青不知强多少呢！”
    张胜毓听着他一番话明说暗讽讲得头头是道，心里也不恼，淡淡道：“那依秦先生看，在酒吧打四年工算不算有点工作经验呢？”
    秦鞅冷冷望了他一眼：“我开的不是声色场所。”他有些不明白了，刚还在台上哭得惨兮兮的孩子这会儿怎么会这么正经八百地••••••发混呢！？
    “秦先生，一份工，你干一个月肯定有经验了吧，可有些东西不是一个月就能得来的。”
    “你指什么？”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就看你想做哪种了。劳心者更需要的是胆量气魄智慧手段，秦先生您觉得呢？”
    “那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呢？”人怕死无所谓，就怕自以为是不怕蠢。
    “胆量够气魄有，我不是脑残，手段•••也许您可以教教我。”
    他这一番话又是平地一声雷啊，另外一边已经有人起哄了，“秦鞅，这孩子看着还像回事儿啊，要不你就收了吧。以后也替你牢牢心，省的你那么烦啊！”
    “就是！秦鞅你收了呗，人家孩子大着胆儿来的，你不能不管啊！”
    秦鞅无语问天，只得连连笑骂交友不慎，转头看张胜毓正一脸平静的垂头摇着手里的酒，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暗笑：你倒是把问题抛给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这样吧，胜毓，今天咱们能遇到也是有缘，你既然那么有自信我就相信你一次。你先留个号码给我，明天我会让秘书打电话通知你。”
    张胜毓留了号，又陪着他们喝了会儿酒，知道刚刚乐呵呵地起哄的一个是林谨生，还有一个戴着眼镜一脸斯文的叫吴峻，这两个人张胜毓都听说过，他们毕业后就联手创办了天达企业，迄今仍是各高校创教课的典型案例，当然要是查查他们的身家背景，有此成就也不奇怪。还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一言未发的人叫司徒冀，不是A市的。四人都是世家子弟，家大业大，张胜毓心底直唏嘘今天是吃了豹子胆就直奔进来了。
    闹到近半夜才各自散场回去了，张胜毓因为工作缘故在外面租了房子，周末都住在那儿。秦鞅和他正好顺路就带了他一程。
    银色保时捷划入深沉的夜色中，张胜毓喝了酒有点昏昏然，耳边流荡着理查德的《秋的私语》，空灵的声音穿过脑际，他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胜毓，别睡啊，一会儿就到了。”
    张胜毓抬起头看秦鞅，一脸迷糊，他望着秦鞅的侧脸，锋利的唇线有种性感的味道。
    秦鞅转头看他睁眼望自己，满是孩子气，和刚刚的气定神闲老气横秋截然不同，还是这样正常点啊！他伸手撸了把胜毓的头发：“诶，我可真没想到你找来竟然是为了工作的事啊！你们这些孩子好多不都毕业了出国玩去了么。”
    张胜毓懒洋洋转头看窗外：“秦老板，您能不能说话别老这么夹枪带棒的行不？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大学生，难道您当年是一步登天的？”
    “也是，现在的大学生都挺有胆量气魄智慧的。我们那时候是没法比啊！”秦鞅继续调侃，立志打破小屁孩平静的‘假象’。炸毛的猫？有意思。
    “那是！要不怎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呢！”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今天秦大老板终于见识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