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我们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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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小镇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平静!上课、吃饭、睡觉,拿越来越多的时间谈恋爱,拿越来越少的时间复习功课。藤宫凌看起来好似还和原来一般光芒万丈,也不过只是虚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起来还羁傲不训,也不过是在被夏诺这条蛀虫没日没夜地腐蚀尽坚刻冷漠的骨性、血液、神经、心脏。
小镇的天空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蓝这么高的,长远地让人已经忘记阴天里满天飞扬的霉气。
现在这样子的蓬勃才像是明媚耀眼的青春,青春仍旧在生活这条既定轨道上,再扭曲、痛苦、悲怆、撕心裂肺也脱离不了它最终的方向,不是生就是死。
齐蕾就是从那段挣扎的初期走过来的,看起来很成熟的丫头,其实比夏诺还小半岁。遭遇到父母冷落、亲哥哥遗忘、存有特殊感情的干哥哥视同陌路、老是遇不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也许任何一个人都会像齐蕾一样想到自杀,想到离开来成全自己的解脱。
也许天堂也会如她所说的那般美好,只是怕自己的多愁连上帝也给秉弃,活生生地将灵魂推向地狱。
齐蕾不伤神不多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像一个特别爽朗的大气的男孩子。应当是敢爱敢恨的那种,可是别人现在所能看到的是又不敢爱又不敢恨的齐蕾。其实这些在夏诺眼底都没有什么,夏诺现在所处的环境,寄人篱下都不算什么,家教森严、星期天连大门都不敢出、不能和任何男生来往、每次月考只能是第一名、科科都得拔尖、禁止上网、晚上九点前必须睡觉、隔三差五就有老师告状、睡像要漂亮、吃饭要庄重……这些也许都不算什么,倘若你每天都跟自己曾经的班主任一起吃饭,倘若你背负着必须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市重点,倘若每天都会经历轮番的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没时间吃饭、没时间睡觉,还得千方百计的找理由搪塞班主任……更何况,十五岁恋爱的懵懂,十五岁对感情的心态,柔软到不得不和藤宫凌保持着若隐若现的分寸,只是为了不让江西佑难过!
我不信每个人站在夏诺的立场上不会面临崩溃的境况,但是夏诺还活得好好的,会睁着红肿的双眼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哭了。
每个人都需要给自己一点希望,如果没有这点希望,夏诺真不知道还该怎么气喘吁吁地活下去。
日子要真真切切地过,才晓得并不是那么平静、波澜不惊。
政治那糟老头老是喜欢拖课,要下课铃响过七分钟才肯放人走。
夏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习惯一个人,藤宫凌说要陪她一起去吃饭时,她都不肯答应,她是怕这样有恃无恐地走在学校里会被老师看见,然后铁定一大早就要被班主任冠上“早恋”的名头。
“还是避免点好……”夏诺说着,笑了笑,从教室里走出去,穿过走廊、操场,往尽头的小食堂去。
夏诺的饭量越来越少,越来越厌食,又不能不吃,不吃的话,食堂里的师傅会打电话给夏诺妈,吃的话会把自己弄得反胃。所以也经常偷偷把餐盘里的饭菜都倒掉,也没什么人发现。
夏诺在除了全是学生的公共场合以外的地方碰到藤宫凌,都故意装作普通朋友的样子,疏离得紧。
夏诺丢下筷子奔离开食堂时,才突然发现手机落在食堂里。于是又折回去找。
镇上的学校也没多大,食堂总是很少人。门外涌进来的光线照不到夏诺的脸部,但远远比阴暗的程度还要阴沉几分。
很多事情,很多原本既定的轨道,就如同夏诺现在所看到的一样,班主任坐在夏诺原本坐的位置玩弄着夏诺的手机时夏诺瞳孔紧缩的模样一样。照样会因为某个突发事件扭曲了整个生命。
夏诺冲过去,也不敢夺手机,喘着粗气站在班主任面前。
他低着盯着屏幕笑。嘴角上露着细密的小胡渣,一个十五岁高一女生的父亲、一座镇中的副校长,一个国中三年级毕业班的班主任,以为还算年轻,早已名声在外……臭名昭著。不,也不算是,反正学生对他的印象可不大好。
原来在三楼上课时,会站在窗口拿面镜子朝下面二楼的窗户反射聚光,然后耀武扬威地朝楼下喊,“三年级的自己给我注意点,别忘了我是教物理的,懂镜面反射原理。西门洛,下课到我办公室去!”
二楼三年一班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半晌楚忆才讶异地瞪大眼睛吼道:“他妈的居然一直在上面看,连西门洛在教室里乱跑都知道。”
班主任笑的时候老是阴险得让人背脊冒冷汗,就像现在这样,过半天才站起来朝门口走,边走边说:“办公室来!”
夏诺没开腔,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夏诺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下午的课都上了一半。黑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顶着巨大而炙热的太阳,望教室里冲。
藤宫凌抬起头时看见夏诺站在教室门口,脸被阳光照得通红。想开口问什么,又硬生生地把话给逼了回去。
至少在他的印象鲜少看见夏诺从几乎每天都会进出一次的办公楼出来是这冷冽的模样,隐隐让他觉得有点不安。
夏诺一整个下午也没怎么说话,脑子里老是重复着班主任说的那句话说,“夏诺,你是个祸害,害了韩锡伦,害了江西佑,现在又害了藤宫凌,你自己好好看看他们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以后还会有什么出息!你这样的性子,以后读高中、读大学还会祸害多少人,你知道吗?”
夏诺受训时一句话也没说,低着沉默了许久!
下午放学时,夏诺没有走。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只剩下夏诺和藤宫凌两个人。
“出了什么事吗?”
夏诺抬起头,特别认真地看了一眼藤宫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然后站起来,开始把自己课桌上的书合起来收进课桌里面。边收拾边说,“班主任知道了,他翻了我的短信。叫你下午下了课和我一起去办公室!”
“你……怎么这么笨啊?”他捏着她的肩膀,原本是猜测到的,只是不敢相信。恐怕如今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你害怕麽?藤宫凌,你要是害怕可以和我分手,可以不去,班主任那我会去说的。我不会让他告诉你父母的。这样你满意了吗?”
藤宫凌的手指紧紧,想要陷进夏诺肉里似的,生疼生疼。
夏诺紧闭着唇,任由他这么死命地抓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往教室门口拉。
穿过冗长的走廊,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忽地,她甩开了他的手,漠然地朝办公室走。
藤宫凌没说话,反过来跟在她身后。
(本文转为第一人称)
那件事情以后,班主任批评我和藤宫凌的场景,还老是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里,语言之凌厉,没有给我和藤宫凌留一丁点的情面。
连那些所谓的以后都被全被否定了。
他说:“藤宫凌,你觉得你以后会有什么出息吗?养得起夏诺吗?你就保证以后夏诺考上大学你没考上她不抛弃你吗?”
藤宫凌张口结舌得什么也没有说。
我自嘲地笑了笑。从那时起,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很天真和幼稚,还相信什么别人视作粪土的承诺。难怪会被西门洛嘲笑成自己是白痴,甚至还傻到和西门洛据理力争,现在看来,似乎全都是些无谓的举措。
那件事让我一直都没有办法释怀,虽然藤宫凌还是经常会认认真真地地告诉我“不抛弃,不放弃”,可是我再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若如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不爱我,一直都是在骗我,我都不会惊讶,一点都不会。
班主任原来的意思是想让我和藤宫凌暂时放下感情,等毕业了再来处理彼此的事。他也把藤宫凌说得要多一文不值就有多一文不值。
藤宫凌也蛮心有余悸,不值一次地问我:“夏诺,我真的一文不值吗?”
藤宫凌属于那种典型的问题学生,打架、抽烟、逃课,什么都做!
我看他那沮丧的样子,好像很怕我觉得他一文不值似的,于是总是笑着对他说:“班主任他乱说的,你在我心里不是一文不值!”
藤宫凌好像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黑着脸,没有说话。
韩锡伦和林芯、林媛和西门洛都被叫进办公室挨过训。至于班主任究竟说过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听他们说,班主任对林媛说过这样的话:“你和西门洛在一起,还不是因为他的钱!”就那一句话,林媛记恨了一辈子。
看起来,好像那些陈词滥调的话对我们这些拼命浪费青春的人丝毫的作用也没有起,可是我知道,或多或少都给我们这些人的以后造成了让人无比困扰的影响。
任梓悦也会偶尔跟我聊到西门洛的事,说西门洛的母亲本来是想让他回上海的,可是西门洛不愿离开,他母亲就问他:“你舍不得谁嘛?把她一起带走,我给你养。”
他母亲和父亲也是读国中时就开始谈的恋爱,所以并不反对他早恋。
四月下旬去县城参加实验考试那天,那是在过去很多日子以后,第一次看见江西佑和他前女友一起出现的场景,虽然两个人并没有牵手,话也不多,可是看起来很像情侣。
听他们说,江西佑在追纪琳。
我原来还觉得欠江西佑很多,说什么只爱我一个,说什么不会再爱上别人,说什么守护我,其实也不过是人在爱到深处说的糊涂话而已。不可信,更不可靠。
自己其实很天真,也很单纯。
楚忆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是了解人比我透彻得多。他说过江西佑对我的“爱”不会超过两个月,结果连一个月都没有超过。
上车时,纪琳并没有和江西佑坐同一辆车。而我却恰好和纪琳坐了同一辆。
我们俩并不熟识只是单纯的认识而已。
班主任同车,她也敢靠在男生怀里,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胆量。那抱着她的男生我也认识。本来想开口问顾木熙的,没想到她果然告诉我,他们在谈恋爱。
“那江西佑呢?他不是在追纪琳吗?”
“那谁知道?说不定她想脚踏两条船呢!”
纪琳虽然算不上很漂亮,可是很成熟,身上透着股性感和知性的味道。只是很身边那个男生看起来很不相配。
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男生,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因为两年前我在被我最恨的人夺走初吻时,他就站在一边,笑得特别耀武杨威。
藤宫凌坐在我身后,我也并不敢和他说话,一是因为班主任在车上,二是因为他前女友张亚然和暗恋他两年的刘雨娴也在。
刘雨娴好像比我还晕车,吐了几次。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那天天气并不好,灰蒙蒙地下着小雨。
体考的时候,班主任因为和我故父的交情帮我疏通了关系,没怎么考也是全班最高分。
实验考试还算幸运,本来错了好几个步骤,急中生智地地和监考老师聊起天来,才转移了他的视线。我从考室里奔出来的时候兴奋地跟站在走廊里的班主任比了个“V”的手势,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接着便看到班上一名女生走出来时,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特别痛恨自己的好运。
午休的时候,天晴了一点,湿迹斑斑的地面缓慢地蒸发掉所有无法吸收掉的水汽。
阳光很暖。
因为齐彦,我和三班的男生渐渐熟络地多了,但齐彦那天却说了一句让我很难接受的话,他说:“三班的女生让我们离你远点,说你这个女生碰不得会,否则会把我们弄得遍体鳞伤!”
汪梓谦坐在一旁也只是看着我笑,没有说话!
现在看来,好像事实背离了那些多嘴的女生所期望的方向。
考试回来后,我给江西佑发了一条短信,只简短地说了一句:“纪琳好像有男朋友。”
过了半天,他才冷漠地回了句:“你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哥,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提醒!”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江西佑,因为怕惹他烦,也怕错过了太多可能。
虽然班主任答应会为我和藤宫凌保密,被家长知道也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更何况,那些暴风骤雨在一年多前因为韩锡伦都承受过,挺一挺也便过了。
学校老师因为我的原故,都很排斥藤宫凌,都理所当然地当作是他拖累了我的学习,所以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也是我唯一觉得对不起藤宫凌的。虽然对他来说,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怕藤宫凌因为这样那样的世殊眼光而害怕我秉弃他,所以我并没有因为自己自身以外的原因而疏离他,相反,更爱他了一点,更疼他了一点,虽然感觉会让藤宫凌觉得很微妙,虽然也老是爱摆大小姐脾气。
善美偶尔也会看不惯我和藤宫凌的亲蜜样子,会老是皱着一张脸颇不以为然地提醒我,她说:“夏诺,你能不能在公共场合注意点,这是教室,你有没有想过刘雨娴会怎么想?有没有为别人考虑过?只顾自己的感受。”
我那时还一直都不了解善美为什么说那话时情绪那么激动,好像刘雨娴就是她自己似的。
非要到我再看到韩锡伦和林芯亲密的样子、善美摔门而去的样子才醒悟得过来。
我们并不是在为自己而活,是在为跟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牵扯的人而活。
善美是这样,刘雨娴是这样,我和藤宫凌也是,永远也不会有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