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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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何时开始阴沉下来,沉香停住前行的步子,疑惑的四处打量着,荒芜的田地间长满了一指高的杂草,孤零零的几所矮房散乱的分布着。
这是在哪儿?他微微抬起手,半开的药箱硌在腰间,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焦急的催促着他:“刘神医,刘神医?”
沉香晃了晃神,试探的唤道:“张二叔?”
汉子不解的回头应了一声,黝黑的脸上满是焦虑。
纷乱的思绪渐渐理清,沉香依稀记起,他现在正要去给眼前人的弟弟看病。
“没什么。”紧了紧药箱的肩带,沉香定住心神,四顾着问道:“快到了吗?”
“就在前面。”张二叔指着矮房中的一间,急切的应着。
门口那个抱着一捆木柴的便是名为敏儿的孩子,粗重的木头笨拙的划在衣服上,留下几道灰痕。张二叔急急忙忙的帮他将木柴放好,敏儿沉默的将二人引至屋内,悄悄望向沉香的眼中满是不安与怯懦。
半倚在床上的人却不似得了急病的样子,面容虽有些苍白,半阖起的眼睛却带着光彩。简单的招呼过后,沉香坐下要为他把脉,却被他轻笑着避开。
“刘神医不必麻烦。”不断加深的笑意映在沉香不解的眼中,那人笃定的说道:“我的病你看不了。”
少年不满的皱了皱眉,本能的回首望了望默然伫立身后的二人。张二叔仍是一副我四弟已经病糊涂了的焦虑模样,急着想要上前来劝,却被敏儿小小的手指扯住了衣服。
诡异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沉香定睛望着,床上那人有着与张二叔相似的面容,黝黑粗糙,枯草般的头发散乱盘曲着,收回的掌心是厚重的老茧,而眼角眉梢间的轻快笑容,却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你究竟是谁?”警惕心起,随手将药箱甩至一边,沉香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
张二叔不解的望着二人,急着便向前冲来,可刚迈出两步,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身后的敏儿不知何时也已人事不醒。
淡黑色的雾气围绕着二人的身体,沉香冲过去挥赶,雾气抽离成浓黑色的一团,自他眼前一闪,便消散不见。
瞬间幻化出的小斧已稳稳的握在掌心,沉香回身警戒着,随时等待对方冲过来的样子。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杨戬。”床上那人终于慢慢的站起身来,敦厚低沉的声音清朗起来,目光游移,颇为不满的打量着沉香:“你手里的小斧似乎是阐教的宝物,千万记得抓紧了,否则你一斧头砍下来,先遭殃的可是这身体的主人。”
对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沉香略一迟疑,终是收了小斧——反正幻化亦不过是瞬间之事,皱着眉问道:“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仍旧自顾自的感叹道:“杨戬虽好却太难对付,如今是你,倒也轻松很多。顺便也能见识见识……”语调微微上扬,粗犷的眉毛略显违和的上挑,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见识见识这厚着脸皮霸占自家舅舅功劳的小英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很多年以后,当沉香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详述这段经历时,哪吒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他这话若是讲给我听,我当时也一样会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说不上是惊多一点,还是怒多一点,沉香瞪着那个被自己抡在墙上的人,眼角微微泛起骇人的红色。
那人依然毫不在意的轻松言道:“什么孝感动天、三界英雄,你舅舅让你去当,你倒果真当的心安理得。”
“你可知魂飞魄散、身败名裂对神仙来讲意味着什么?你说为何杨戬宁肯死心塌地的走上这条路,也不愿向你透露半句真相?为何他在昆仑山一躲几年,却从未打算现身在你面前?而到了最后,哪吒、小玉甚至龙四都已知晓真相之时,他为何还要煞费苦心的瞒着你?”
“因为你只是个骄纵任性的孩子,你的自私浅薄只会让他陷入两难,你的自以为是只会困境愈演愈烈。”
“你胡说!”少年终于跳起脚来,仿佛被戳中痛处般大吼着,仅存的理智努力压抑着冲冠的怒气,他愤怒的瞪着眼前之人,大口的喘息着。
“刘沉香,你舅舅根本就不信你。”那人嗤笑着,右手微抬,淡白的光晕凝聚指尖,沉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那令人厌恶的黑色雾气包围,淡白很快与雾气融合,紧紧的贴合在他裸露的颈腕之间,一点一点渗入其中。
沉香忙后退几步,那黑雾却入如蛆附骨,令人无所适从:“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熟知的瘟疫。”那人微顿了顿,状似愉悦的笑道,言语间带着浓重的鼻息:“是由你放出的地狱恶鬼所带来的恶念邪气,与妖毒的完美融合。”
那个被称为张四叔的凡人肉身终于无力的依靠在墙上,慢慢的滑落在地。
“你当真以为龙恩村那些人都是因病而死吗?”声音如影随形般的沿着黑雾一点一点向沉香靠近,最后竟如耳语一般:“不过是我利用这妖毒夺了他们的魂魄罢了。魂魄遗失,乃是大罪,否则区区几个凡人早入轮回,秦广王怎么敢去惊动你舅舅?”
“解毒与治病的药方,虽有相似,却不甚相同。杨戬用药用量都无比精准,你当真以为他无所察觉?”
“可这些事情,他却从未向你提起过半句。”
愤怒与恐惧是最易被控制的情绪,当沉香怒吼着唤出小斧狠狠的胡乱劈砍时,那声音最终自他的脑海中响起:“刘沉香,你的肉身我要定了。”
茫然、混乱与黑暗,依稀间却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
后颈间的剧痛终于让沉香挣扎着自床上醒来,他怔愣的望着正守在床边满脸愕然的妻子,右手慢慢抚上眼睛。
许久,他才语调沙哑的慢慢开口道:“小玉……我似乎做了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