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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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醒来时,杨戬正坐在他的旁边,右手一下一下轻轻打着墨扇,侧着脸望向他,仿若与他初见时那个怡人的湖边。
只是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书生之子,而眼前那个人俊美、高贵,淡淡的笑着,眼中带着些许温柔,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急不可耐的唤出那声舅舅。而此时,那人仍是那副不可侵犯的谪仙气场,唇角却吝啬着再不肯给出一个弧度,深邃的眼中满是他看不透的东西。
沉香猛然警醒,突然跃起,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杨戬却似不甚在意的瞥了他一眼,收了扇子站起身来,刚踏出两步,突然冷笑一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沉香恍然四顾,只听得一声大笑,一个黑袍银甲的人出现在二人面前,身后则站着万名天兵天将。
那套见惯了的盔甲让沉香不自觉的向杨戬望去,后者仍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毫无一点惊讶之色,沉香却忍不住叫道:“李靖?”
新任司法天神尚未开口应声,他身侧那人已然开口斥道:“沉香,你怎能直呼李天王名讳?”
“爹?”沉香闻声跑过去,来者果然是刘彦昌,忙问道:“您怎么来了?”
“你爹担心你,所以跑来看看。”李靖笑眯眯的解释着,努力塑造自己恩威并施的形象:“幸好被我遇上,否则碰上饕餮便麻烦了。”
沉香虽心中不屑,但刘彦昌却着实一脸感激之色,只得随着父亲道了声谢。
李靖脸上得意一阵后,突然挥了挥手,身后的万名天兵瞬间将杨戬团团围住。杨戬仍是不置一词,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掩住眼中的疲惫之色。
李靖谨慎的判断着形势,杨戬淡然无畏的神情令他有些不安,他心中默默盘算,突然转过头望向一脸恭维之色的刘彦昌,开口赞道:“刘先生果然人中之龙也,若非先生教导有方,沉香怕也不能封印饕餮,屡立大功。”
突然起来的奉承之话让人只觉通体舒畅,刘彦昌摆着手口中虽连称不敢,目光却得意的望着沉香。倒是沉香皱着眉头听二人讲完,方才插话道:“饕餮不是我封印的。”
“哦?难道是真君封印的?”李靖面露惊讶之色,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沉香,接着望向不远处那个孤傲的背影,高声道:“如此大功一件,定能得到玉帝和娘娘的赞赏。这样的凶兽若再封印几个,这司法天神之位怕又是真君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本王尚有些疑问想请教真君,这封印多年的结界为何会突然破坏,真君又为何恰巧出现在此处?这上古的封印之术,我等闻所未闻,真君为何能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杨戬仍是不动声色的站着,只懒懒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靖留心观察着身侧沉香的反应,见少年眼中果然已带些疑虑,扬声继续说道:“先解开封印放出饕餮,等到三界骚动沉香被困时,再将它重新封印,既可施恩于沉香,又能立功于三界,真君果然好谋略。”
杨戬心中冷笑更甚,可沉香愣怔之后的鄙夷与愤恨却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去称赞李靖两句。他曾忧心该如何去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却不想那掌心间切实的温热竟抵不过两三句恶意的揣测,究竟是他过去入戏太真,还是他如今做戏太假?
李靖本有些担心杨戬的反应,见他只是沉默着,不由信心大增,直凑到沉香身边趁热打铁道:“为了一己之私让三界陷入危难着实可恨,今日我们当联手将他擒下带回天庭。”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看向刘彦昌,接道:“刘先生现在也是半仙之体,若你此次立功,还可为他求个仙职,岂非两全其美。”
刘彦昌闻言大喜,他本就是个普通凡人,即便得了道也不过算是一方散仙。那些来来往往的大罗金仙,纵然称一声刘先生,看的也不过是他妻子和儿子的面子。李靖这个提议实在正中下怀,便忙接道:“李天王所言甚是,沉香,今日若不能将此恶徒擒下,他日三界若再陷入危难便是你我之错了。”
沉香望着父亲充满希冀的目光,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扬起了手中的小斧,一个起落间凛冽的一斧已然砍下。杨戬漠然的神情突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原本向后退去的躲闪之势硬生生止住,右手抬起竟似准备硬接这一斧。
沉香惊疑的看着他的动作,却难改攻势,索性将全身法力运于斧上,准备直接相抗。就在二人堪堪接触之际,一个纤细的人影突然插入二者之间,白皙的手硬生生拍上斧身,强大的法力相撞,小斧脱手而出落在林中,沉香来不及去看,只听到啪的一声随即脸上火辣辣的一痛,竟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掌。
从不曾有人这样打过他,沉香恼恨的望去,正对上瑶姬冷若冰霜的眼神,只得愣了一下低喃的叫道:“外……外婆?”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隐了身形躲在此处的几人一一现身。哪吒站在瑶姬身侧,乾坤圈紧紧的握在手中,一脸的警惕之色,小玉满脸泪痕,两只红肿的眼睛无望的看向沉香,三圣母站在最后,无神的目光自沉香和刘彦昌的身上滑过,最后茫然的望向远方。”
“娘,小玉?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沉香诧异的望着他们,强烈的不安自心中慢慢扩散,他顾不得脸上热辣的疼痛,急切而又慌乱的问着。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瑶姬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悲凉的目光落在杨莲身上,声音因气恨而微微颤抖:“杨莲,莲儿,你所知所讲的真相便是从这样一群人的嘴里面说出来的吗!”
三圣母微微一震,突然扑过去扶住因气血翻腾半跪在地的二哥,殷红的血自那紧抿的唇间一滴一滴渗出,她将昏迷不醒的哥哥抱在怀中,终于哭出声来。
瑶姬忙搭脉去看,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李靖带着讨好的笑容刚唤出一声瑶姬仙子,却见那翠色的罗袖一挥,身后的林木齐刷刷倒了大片,忙识趣的闭了嘴。
瑶姬仔细检查着儿子的伤势,头也不回的扬声说道:“烦请李天王回去告诉玉帝和王母,瑶姬已选作此处为道场,若再有些不识趣的人踏入此处,休怪我不客气。”
李靖脸色略有些阴沉,却见就连哪吒都不曾看向这边一眼,只得恭敬的应了一声,偌大的山上便只余刘彦昌与沉香面面相觑着。
瑶姬轻念几句口诀,几间寻常的茅屋挨着饕餮结界旁的空地处拔地而起,哪吒小心翼翼的将杨戬扶至床上,瑶姬和三圣母依次步入屋内,小玉行至门边,忍不住回头道:“沉香,你回去吧,等舅舅好了,我会去看你的。”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沉香叫着小玉的名字,却只见到那单薄的木门重重的在自己面前阖上,一切终又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