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宫篇 何曾吹落北风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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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韵不答,只是走到杜子声面前,杜子声未及反应过来,燕清韵便屈膝跪在他面前。
“詹台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杜子声目光滑过詹台翎,落在燕清韵身上,伸手欲扶。
孰料燕清韵却避开:“子声哥,我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我知道,因着宛竹的事,你心里对我有怨,我也不敢求你原谅,但是如今,我请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帮帮我!”
杜子声看着燕清韵,又看到愣怔在旁的詹台翎,重重叹息:“你先起来吧!”
燕清韵摇头:“子声哥,你先答应我!”
“这是欺君的大罪,一旦被发现,我担待不起啊!”杜子声道出心中担忧。
燕清韵闻言有些落寞,她的手轻轻抚在肚子上,沉吟不语。
詹台翎回过神来,上前欲扶燕清韵。
“子声哥,”燕清韵突然开口,“这孩子,不是詹台的!”
“清韵!”詹台翎匆忙打断。
杜子声神色大变,又看到詹台翎一脸反常,心里疑惑更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韵!”詹台翎摇头示意,却被杜子声尽收眼中。
“詹台大人,你想让我帮你们,那我就有权利知道真相,不是么?”
燕清韵给詹台翎一个安抚的神色:“子声哥,这孩子的身世,是个大秘密,詹台不想让你知道,除了因为兹事体大,也是不想连累你,你莫要怪他。”
杜子声伸手扶起燕清韵:“清韵,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燕清韵苦笑,手还停留在小腹上:“他的父亲,不久前,被当今的天子,害死了!”
杜子声略一思索,满眼不可置信,他不知是看着詹台翎,还是看着燕清韵:“豫王?!”
燕清韵不语,只是轻轻点头,而后再次跪下:“子声哥,若是被那位发觉,这孩子定然是保不住的,求子声哥帮我!”
事到如今,只能孤注一掷,詹台翎也毫不犹豫在燕清韵身边跪了:“求杜太医成全!”
杜子声看着眼前的两人,许久,他开口,第一句便问詹台翎:“你背弃宛竹,迎娶清韵,就是为此?!”
詹台翎闭眼点头。
杜子声却是不解:“你不是皇上的人么?为什么要帮豫王?”
詹台翎顿住,他在犹豫告诉一个只有三面之缘,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是否合适。
“詹台有他的苦衷,子声哥,这个孩子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了!”燕清韵适时开口。
杜子声依旧不答。
詹台翎诚挚地说道:“杜太医,还记得那日宫中,你曾说过,我同陆玄他们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我虽不知你与陆玄有何过节,但是自那时我便知你心存正气,不屑与奸邪为伍,如今清韵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你,我也相信她的眼光,豫王有罪与否尚不深究,但是孩子无辜,还望你能手下留情才是。”
杜子声思索一阵,最终伸手扶起二人:“我会禀告皇上,詹台夫人已有一月身孕。医者父母心,但愿我没做错。”
詹台翎长长舒了口气,紧紧握住杜子声双手:“多谢!”
“不,”燕清韵看着杜子声,“子声哥,我要你去告诉他,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有两个月了!”
詹台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燕清韵,此刻的她目光炯炯,全身散发着仇恨的活力。
“为什么?”杜子声下意识开口。
“我想,无论做谁的孩子,也不如做他的孩子安全!”燕清韵轻拍小腹,一脸满足。
杜子声回宫后不日,皇宫里的赏赐便源源不断而来,为示皇恩,特指派太医杜子声于燕清韵孕期间全程诊视。
七个月后,燕清韵早产,生下一名男婴,天子厚赏,并赐名:詹台玦衡。
这日待杜子声诊治结束,詹台翎开口:“杜兄,多谢你!”
杜子声收拾东西,回以微笑:“如今尘埃落定,我也可以放心了。”
詹台翎送杜子声出门,两人一同朝门外走,杜子声低声问道:“你打算瞒着宛竹一辈子吗?哪怕被她这样误会着?”
“这件事,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她恨着我也总比丢了性命好,”詹台翎随意地说着,而后面色有些不自然,“我本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没想到……”
想到那日夜随尘来看詹台玦衡的时候,同时也带来了他与温宛竹的婚讯。
杜子声状似释然地摆了摆手:“这是她的选择,只要她幸福就好。”
詹台翎点头,心里却知道,温宛竹是恨透了自己,不然也不会选择夜随尘,他的好朋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杜子声换了个话题。
接下来怎么办?
夜随尘也问过这个问题,依照夜随尘与燕清韵的意思,是希望将错就错,待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手刃仇人,以报父仇。
可是,这是亦寒唯一的骨肉,难道要让他终身活在仇恨当中吗?报仇,有我詹台翎就够了,这个孩子,更应该健康快乐地成长,替他父亲,好好活着。
杜子声看出了詹台翎的矛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得不承认,你还是跟陆玄他们不一样。”
詹台翎不禁失笑:“多谢夸奖。”
珺月五年,刑部尚书陆玄出任丞相;珺月六年,燕太尉告老,詹台翎同年调任刑部尚书。
珺月九年中,燕太尉病逝于家中。
珺月十四年末,御前侍卫统领,京都五万禁卫军指挥使柴凌,恃宠而骄,目无法纪,私占民地,大兴土木,经查实,数罪并罚,上念其于登基之初,平叛豫王造反有功,改凌迟为斩首,詹台翎功劳卓著,擢升太尉。
“一晃眼十数年了,想起当年皇上登基的时候,还宛如昨日啊,如今贤弟意气风发,放眼整个朝中,堪是无可匹敌啊!”下朝之时,陆玄在一旁感慨道。
“陆兄太谦虚了,如今朝中有陆相你如日中天,后宫中有涟贤妃圣眷正荣,这又岂是我们能比得上的?”詹台翎回道。
“非也非也,”陆玄笑得别有深意,“我可没有贤弟这般的能耐,能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如今贤弟做了太尉的位子,我却不知道,贤弟的野心,可是到头了?或者,要不要我把这个丞相的位子,让给你当?”
詹台翎也笑:“陆相真会开玩笑,做臣子的首要的事就是要为皇上分忧,何来野心?柴凌仗着自己当年做的那点事,便无法无天,不把皇上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有好下场,陆相您高瞻远瞩,步步精心,可比他强多了。”
陆玄收起笑容:“詹台翎,柴凌已死,你我之间的和平,想来也走到头了,还记得老夫当年曾说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但是还有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望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詹台翎对着陆玄的背影躬身行礼:“多谢陆相教诲!”
亦寒,柴凌已死,你在天有灵,是否看到?
然而,除了当年知道真相的朝臣需要被灭口以掩盖当年的罪恶之外,镜亦寒当年的追随者无疑也是镜亦城需要铲除的对象。
詹台翎只能尽己所能保护他们,但是在无上的皇权面前,这样的保护脆弱的不堪一击。
直到随尘的离去,宛竹的离去,让詹台翎的恨再次达到了顶峰。
而他能做的,只有隐藏得更深。
上天总算是公平的,千瞳的出生,带来他的出现,也为他的复仇,带来了更大的希望。
镜亦寒走后,詹台翎开始重新执起棋子,在迷茫的时候,败退的时候,一如镜亦寒在他身边。
让他没想到的是,詹台玦衡还是知道了一切。
镜亦寒的儿子有着比他父亲更甚的冷静与成熟,然而与镜亦寒不同,他深沉,睿智,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那双棕色的眸子提醒着詹台翎,他是他的儿子。
真相并没有给詹台玦衡造成什么影响,至少表面上看,他依旧是同以往一般的平静,然而一夜过后,他来到詹台翎面前,跪下,轻描淡写却毋庸置疑地说道:“我要和你一起,替我父亲报仇!”
然后,就这样到了今天。
詹台翎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她有着跟她母亲一样的一双剪水秋瞳,有着跟她母亲一样瓷白的肌肤,还有着跟她母亲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
所有的往事,都在她执着的眼神中一览无遗。
只是,自己和镜亦寒,到底又算什么?
也许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那就让我自私一下,让属于我和镜亦寒、景慕寒的所有记忆,永远地留在心底,成为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