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宫篇 当时漫道容光艳 第四十八章 折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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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房中,众人替我更衣,我失魂落魄地任她们摆弄。
不多时,隐隐听到有人进了正坤宫,似乎是与姨娘耳语,随即姨娘出现在我房中:“皇上已经宽恕他了,还宣了太医随他一道回去。”
面色如故,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皇上还下旨……”姨娘顿了顿,“玦衡谪太常寺主簿,罚俸一年。”
原本放松的心情荡然无存,不由皱眉:“为什么?”
姨娘目光在我脸上逡巡:“顶撞圣上,目无皇威。”
我沉默须臾:“姨娘,我累了。”
“早些歇息吧,明日便让衡儿来接你回府。”
“不用了!”我冲口而出,才觉得反应过激,“姨娘,我有件东西落在府中了,您能不能尽快找人替我取来。”
姨娘不假思索:“好。”
一夜无眠。
翌日起身,收拾妥当,姨娘差人将东西送了来。摩挲着手中的素玉笛,细细端看,自打镜司澈将它送给我,虽不曾随身携带,却也是常常把玩,如今却……
我叹口气,收好笛子,提笔落墨:
司澈:
浮生若梦,惶惶不可终日;感君情切,身死难报万一。月下逢君,恍然羽化登仙;相见恨晚,高山流水相惜。
然君非池鱼,蛟龙也。爱恨嗔痴,不过一念之间。夫君子一生,所求无他,唯一展所长,功成名就。爱憎聚散,俱不尤人,万勿因小失大,追悔莫及。
落纬坡一役,无他矣,唯“士为知己者死”耳,千瞳但求无愧于心,望君莫要介怀。君所赠之物,乃生母所传,吾不敢夺人所爱,遂完璧归赵。
千瞳得君一知己足矣,万不敢存有他念,君伤在身,盼能谨遵医嘱,早日康复,也望能早日放下心中所累,一如往昔。
千瞳敬上
吹干纸上墨渍,折好,与素玉笛一同用帕子包了,缓步走出正坤宫。
来到梁溢居处,迎面碰见他人,只见他欣喜若狂:“詹台小姐你来了!”说罢急忙四下张望,而后到我面前,低声说道:“殿下一直在等您,奴才这便带您去……”
“不用了!”我侧身避开,从袖中掏出笛子和信:“替我把这个交给他就好。”
梁溢一怔,一脸不解:“詹台小姐,您这是……”
“别问了,照我说的做便是,暂时不要说见过我,等他伤好之后再交给他。”
“是,”梁溢接过东西,“詹台小姐,您真的不见殿下么?”
我苦笑:“事已至此,见不见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
梁溢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此事一了,便准备打道回府,到了宫门口,却在看到马车旁伫立的背影时驻足不前:姨娘还是找了他来。
似乎听到我到来的声响,詹台玦衡转过身来,刚刚下朝,他还未及换下朝服,青灰色衬着他一身凛然之气,也愈发显得他面色苍白。
我不说话,越过他,径直上了马车。
车外人似乎由于犹豫了一下,最终掀开车帘,坐了进来。
他上车的动作有些迟缓,坐的极尽可能离我远些,似乎也在躲着我。
马车启动,马蹄声更衬得车内寂静无声。
狭小的空间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不由自主地想到上次与他同车回府时的情景,想到那莫名其妙的一吻,下意识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局促。
“你伤刚愈,虽是夏天,也要小心着凉。”詹台玦衡开口,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很想回一句:与你无关。但是想到他又降职又罚俸的,再看他的脸色,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你为什么要顶撞皇上?”
“与你无关。”詹台玦衡抢了我本来要说的话。
“其实你是想帮七殿下的对不对?”不理他的冷淡,我试探地问道。
詹台玦衡低垂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我说过,那是他们皇家的家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我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昨天你跟我吵架的时候言语间的确没有要帮七殿下的意思,可却一直在向我强调: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外人无可奈何。若不是你的提醒,我也不会想到要去求太子,所以,救了七殿下的,不是太子,不是我,是你。”
詹台玦衡轻哼一声,“你多心了,若是知道你能参透深意,我决不会这么说。”
我直起身子,正要说话,却不知是马车是故意跟我们作对还是怎么,再一次晃动了起来,我一下子没有抓牢,狠狠向詹台玦衡胸口方向栽去,鉴于上次的教训,电光火石之间我本能伸直双手避免与詹台玦衡肢体碰撞。
待身体平衡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暗骂车夫连马车都赶不稳,顺势望去才发现我双手正停在詹台玦衡胸口,我触电般收回手,低头隐藏自己窘迫的表情:“对、对不起,我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
良久不见詹台玦衡说话,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我一阵紧张,偷眼望去,却见詹台玦衡手捂胸口,面色似是在隐忍着痛苦,苍白的双唇紧抿,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我一下子慌了神,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詹台玦衡微微摇了摇头,挤出两个字:“没事。”
我看到他手一直捂着胸口,不由担心刚才太过用力压痛了他,想都没想便一把拉开他捂在胸口上的手。
“你干什么!”詹台玦衡被我的举动吓到,握住我手腕,阻止我下一步动作。
“一定是我刚刚下手太重了,我看看!”情急之下也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妥,轻易挣脱他,直到拉开他胸前的衣服时才想到非礼勿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前所见让我又将刚刚想起来的礼仪廉耻抛诸脑后:“你受伤了!”
只见詹台玦衡胸前缠着白色的纱布,一直蔓延到腹部,隐隐透着血迹。
“糟了,怕是裂开了!”我未等詹台玦衡回答便惊呼道,立刻转头命车夫加快速度。
纱布上的血迹面积逐渐扩大,詹台玦衡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我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手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低头看去,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此刻正握着我,再看詹台玦衡,虽然还是一脸无力的苍白,眼睛却是神采熠熠:“不用担心,我没事。”
心中委屈顷刻爆发,我忍不住痛哭:“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什么时候伤到的,全不告诉我,还动不动拿哥哥的架子吼我,结果你根本没把我当妹妹看,什么都要瞒着我!”
冰凉的触感转移到脸上,指尖滑过,拭去我的眼泪:“你自己也是有伤的身子,我就是怕你担心,影响你养伤,才没有告诉你。”
我赌气一抹眼泪:“谁说我担心了,我是没见过这样严重的伤吓的!”
詹台玦衡闷笑一声,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