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完结)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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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高悬,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莫尘路过花园,看到那个瘦弱的背影孤单单的,坐在小湖边,一动不动。
第三天了,距离那天醒来。这个人儿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理,偶尔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一下周围的人、事,此外在无任何言语动作。
当庄里所有的人包括莫尘都好奇猜测他的一切时,这个人儿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到现在也还无法置信。
还记得那天夜里,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魇。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快要窒息的压抑。然后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它,让它带他逃离那场梦魇。可是越想快一点,越像陷入泥潭般迟缓无力,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刻,那暖暖的手指终于被紧紧攥在了手心。松了口气般的,他缓缓睁开了眼。
“啊、”他下意识地要叫出来,声音却像咔在了喉咙般,只发出一节短促低哑的音节,然后手脚并用的挣扎,可是身体如此瘦弱无力,光是抬起来都已让他粗喘不止。
“别怕。”莫尘出声,示意秦尉掌灯,房间里一下子亮堂起来,而窗外那阵莫名而来的天气异象也渐渐平息了。
床上的人儿已经停止了挣扎,却依然满眼震惊地打量着周围和房间里的两个人。
如何教他不惊讶呢!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他明明应该死了的啊。所以刚才睁眼的刹那,看到眼前有个一身白衣、长发披肩的人坐在自己旁边,差点以为是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里的鬼怪呢。
可是,那只握着自己的手的手掌是如此温暖有力。在自己眼前的的确是个人啊,亮起灯后细看,竟还是此般相貌卓绝的人物。另外一个人,虽然面貌平凡,神态倒十分亲切温和,让人舒服。
秦尉也没去请慕容先生过来,一则时候不早了,二则他家主子也是甚懂医术,虽然不会制药用药,但把脉看症也是学得不错。他忙扶了床上的人儿用垫子让他靠着,又将房里常备着的茶水在炉子上热了热,拿来与他喝了。
床上的人儿满脑子的不可置信与茫然,任由秦尉摆弄,喝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浑然不知。
莫尘压着一丝急躁,耐心等着秦尉喂那人儿吃了少许食物,这都是慕容嘱咐过秦尉的,该如何照顾病人。
莫尘自然看到了那人儿的惊恐和茫然,那双澄澈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透露了一切。
一年多前,同样一个月夜,庄后的晴湖突然有很多碎石从岚山滚落,引起很大的声响。莫尘派了搜查队连夜查探,从山上到湖边一带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痕迹,只有一个人被发现于晴湖里,趴在一棵大树枝上昏死过去。任何调查都无果,莫尘只是隐隐觉得不寻常,便把这人儿收留在揽月楼,让慕容来治疗调理。当时在这人儿身上发现多处骨折与内脏损伤,连慕容都说没死真是奇迹。
“你叫什么?”莫尘问。可是那人儿只是看看他,什么都没说。结果倒是他这边,让秦尉将情况大致说了说。莫尘也不急,现在他只要耐心等便可,至少已经排除了细作的可能。
老天爷,你是在捉弄我吧。拉回思绪,那个人儿讥笑着看看天,那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他头晕。他记得一切,醒来前的一切。
他朝小湖里扔了一颗又一颗的小石子,仿佛一幕幕重演自己前世坠落消失的过程。
他叫楼出云。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当时他和弟弟偷偷开了爸爸的跑车去兜风,谁知道一场意外的车祸让他身受重伤,甚至有可能一辈子坐轮椅。他还记得当时弟弟痛哭着忏悔,说不该要求他去开车的。而他,却微笑着说,幸好不是你,你还健康地站在这里,这就够了。谁知道后来的事如此残酷。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弟弟带他去看跨海大桥。就在那里,最后一眼看到的弟弟嘴角残酷的笑,他才明白一切,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无声地坠落了。如果你怕我抢走你的东西,那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地离开,离开你的家,你的父母,还有你。可是,为什么如此……
现在,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身体也好了,原本以为不能再走路的,现在也可以好好地站着,走动。
那个叫莫尘的男人,还有秦尉,还有一帮平时进进出出的侍女小厮,这陌生的一切让他无所适从。可是,老天爷既然让他活着,那么,就这么走下去吧,看看前面到底会是什么,死过一回的人啊,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