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玄机  第十一章:夜玉宝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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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凌空,整座苏府已陷入沉寂,不时传来阵阵鼾声。
    已是丑时,苏建坤仍无法入睡,回想起沈云瑾送来的夜玉宝珠,心中更是久久不平,在床上躺了许久,还是起身草草穿衣进了库房。
    夜玉宝珠一到夜间便能放出如昼白光,与寻常夜明珠大不相同,寻常夜明珠只能散发出微弱的淡绿光。
    进入库房,夜玉宝珠赫然摆在正中央位置,虽整体大小只有三寸却十分显眼。
    苏建坤的眼神原本黯淡无光,在见到夜玉宝珠后忽然凝神,如见故友。
    “见此物,如见苏兄。”昔日友人话语忽然入耳,苏建坤心下一怔,皱眉怒骂:“沈长隆你这夯货。”
    “谁要见你?此物本来就是我的。”说完此话,苏建坤平静下来,舒了口气,便伸手摸了摸宝珠,前尘旧事如流水般涌现脑海,挥之不去。
    “你也是平山郡的?真是巧。”
    “苏兄,方才我在西边湖渡处钓到一只大鱼!还望苏兄赏脸到寒舍尝尝鲜。”
    “苏兄,陛下此番派遣长隆外调,历时三月,待我归来,定要备好酒菜,听我将这一程风景慢慢说与你听。”
    …………
    苏建坤蹙了蹙眉,愤然离去。
    这几日苏建坤总是睡眠不好,林千亦便被差使送些安神汤前往书房,却每每被迟暮拦住。
    “我见你来得挺勤。”接过千亦手中的安神汤,说道。
    “小姐挂念老爷,奴婢不敢懈怠。”
    “你并未签下卖身契,在这府中不必如此轻贱自己。”
    “既入苏府,不论签契与否,皆已将所有身家付尽其中,并未轻贱。”
    “你倒看得开。”
    千亦微笑不语。
    “你父母呢?”
    “母亲早逝,父亲在奴婢入府当日便已走散,至今仍无消息。”
    迟暮见她答得真切,不似说谎,便点了点头,而后抬着安神汤朝书房走去。千亦看着眼前的书房,门扉紧闭。
    此处的装饰与别处截然不同。旁的建筑都是奢华至极,不是金镶便是银嵌,四处皆透露出奢靡之气。而这里却极为朴素,仅用木兰香草点缀,颇具读书人气质。房门似用太极之相,一阴一阳相互协调,那门仿佛识人,光是站在书房梯口,林千亦便能感到一股威慑感,不敢轻易靠近,但见着迟暮的模样,似乎没有这般感觉。
    她不理解为何一贯以金饰为富贵象征的苏建坤书房偏偏是木兰香草,不过她也更加笃定,这书房中定有玄机。午时下朝便直奔书房,至戌时便叫人落锁,不让他人靠近。
    说来也怪,苏建坤近日精神状态不大好,却整日往库房跑,已有好些时日未在书房久呆。
    “这夜玉宝珠在夜间可谓煞眼!”在回苏月皖寝屋的途中听见仆人这般说。
    “诶,林姑娘!你的住处离库房近,晚上睡得安稳么?”
    林千亦摇头:“蒙上被子会好些。”近日亥时,她总能听见库房有人打开,一呆便是几个时辰,府内上下除迟暮有库房钥匙外,便只有苏建坤有,若是对库房东西感兴趣,也不必在里头呆上几个时辰。
    至寝屋,千亦便告知苏月皖库房门半夜打开一事,月皖没显露出太多神色,只是扔给千亦一句:“不必去管。”此话一出,千亦心中所有疑问也跟着咽进了肚子。在这府中她没有任何身份,即便对府中有何不解之处,也不能开口直言陈述,哪怕眼前此人是苏家的大小姐。
    见千亦不说话,苏月皖便轻声唤了唤。
    “小姐,怎么了?”
    “爹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经常呆在书房,或许是沈叔叔的缘故,至于库房……许是因夜玉宝珠。”
    夜玉宝珠是无价之宝,自西域进贡以来,十来年才得这一颗,听闻西域为打磨这一颗宝珠,得花上数十年时间,为使宝珠成色鲜艳,得用珍珠粉进行打磨,再辅以磷粉使其于夜间散发光芒。
    “夜玉宝珠?”千亦问。
    苏月皖点头:“夜玉宝珠价值连城,先皇赐予爹爹以示重用,后来爹爹于上元夜将之赠给沈叔叔,几番辗转,这宝珠又回到了苏府。”
    从前林氏还未沉寂时,便听林崇提起过夜玉宝珠,当时先皇对苏氏极为看重,黄金万两都不及夜玉宝珠一半珍贵。
    若是能弄清苏家与沈家因何而反目,或许更能对苏建坤多一些了解,千亦如是想,而夜玉宝珠便是关键。夜里回房,她忽而想起苏建坤近日夜间总往库房跑,便等着库房开门时,悄声探寻。
    月色入户,鼾声渐起,在宝珠的光芒下显得整座苏府格外明亮。
    林千亦听见苏建坤前往库房的脚步声,便即刻下床,悄声躲在门外观察他的动作。苏建坤并非傻子,他站在宝珠面前,微微侧了侧头,眼睛斜看向门外,便没再管。等候许久,库房里头仍然没有丝毫动静,便悄悄退回房间,生怕时间一久,被苏建坤治个不服管的罪名。
    没一会儿,夜玉宝珠便释放出如昼白光,千亦借此机会悄悄走到库房前,手指戳破窗纸,看着里面的动静,却只见夜玉宝珠发光,未见苏建坤身影,她有些奇怪,里面的东西清晰可见,却偏偏不见苏建坤,她明明听见有人朝着库房去了,明明亲眼看见苏建坤在库房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怎的现下什么都没有了?怀揣着不解又回到房中,见时日不早,便强迫自己入睡。
    辰时一刻,千亦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兵营,督头姜弋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将之单拎出来提问。
    “林千亦!”
    “属下在!”
    “怎么?小姐为你告了几日假,这便懒惰了?”
    “属下没有。”
    “看你这样子,像是一夜未睡,不知今日有训练么?”
    “属下甘愿领罚。”说着便向姜弋作揖。
    姜弋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千亦便被拖下去打了十板。这消息传入苏月皖耳中,早早便为千亦备好了金疮药,还派人到兵营将姜弋数落一顿,却并未说重话,林千亦拦不住月皖,至申时又到兵营向姜弋赔罪。
    姜弋在苏建坤身边陪伴多年,也深知他最疼爱小女月皖,而林千亦是苏月皖的人,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姜督头,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小姐派人前来,也是属下未曾料想到,若小姐说了什么重话惹得督头不快,大可再打我十板。”
    姜弋被千亦逗笑:“你本就是小姐的护卫,与这场上其他兵卫不同,主子责怪也是常事。”
    “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与你计较什么?枉我在这人世活这二十三载。”
    千亦没再答话。
    “你若觉心中过意不去,便与我比试一番,顺便让我看看,这几日你有长进没有。”
    “是!”千亦双眼放光。
    两人比试共分三场:第一场为射箭,第二场为试剑,第三场为试枪。
    姜弋不说多话,拿起弓箭便往桩子射去,一路势如破竹,直直穿破桩子,千亦并未露出怯色,而是尽自己最大气力拉开弓,朝桩子射去,不偏不倚,恰好十环。为输局。
    姜弋微微点头。
    第二场,姜弋与千亦互相执剑过招,二人速度极快,阳光直直射落下来,使得二人只剩剑影刀光。未见,姜弋的剑直指千亦脖子,又是输局。
    第三场,千亦拿到了自己最擅长的红缨枪,一连招式下来,将姜弋打得节节败退,姜弋有些讶异,前两场林千亦明显出于下风,怎的到了第三场便这般势如破竹,千亦使了个回马枪,姜弋被绊倒在地。
    “承让!”千亦收回枪。
    “你善使枪,却不能只使枪,你使枪的功夫非一时一刻可促成,可是幼时便开始学起?”
    千亦点头。
    “还是那句话,你善使枪,却不能只使枪,免得来日被人抓住把柄,打得你个措手不及。”
    “属下领教。”
    入夜。夜玉宝珠一如往常照亮整座苏府,千亦早已适应这样的光芒,也因白日里在兵营过于劳累,此时睡得无比香甜。忽而间,夜玉宝珠所释放出的光芒如同有引力般将千亦带到库房,与苏建坤一起进入夜玉宝珠的幻境。不过千亦进入其中全然是一个上帝角色,并未显化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世承十年。
    忽而天降大雨,苏建坤站在原地,见着眼前尽是十年前的景象,怔愣在原地。
    一位身着淡蓝白衣的男子举起公文包朝屋檐跑去,见苏建坤一人呆愣着站在原地,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这位兄台,雨势凶猛,且随我一同前往前方屋檐下避避雨罢!”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苏建坤回头看他,心下一惊,瞪大双眼。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见他油盐不进,便强拽着他往屋檐跑去。
    苏建坤一直蹙着眉头,未曾舒展,男子则在一旁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将衣袖上的雨水拧掉。他紧盯着眼前的男子,还是如初见时那样,剑眉星目,鼻翼高挺。而这张脸是苏建坤最不愿见到的。
    “兄台?兄台?”男子用手在苏建坤眼前挥了挥。
    苏建坤回过神来,看着男子。
    “你不拧拧雨水么?”
    苏建坤听话照做。
    “不知兄台方才站在雨中做何解,雨势这般凶猛,众人皆在寻地方避雨,唯有兄台一人在雨中对着那颗柳树发呆,可是有何心事?”
    苏建坤冷笑一番,未置一词,沈长隆便是从前那副德行,见到谁都要关心一下。可这,似是他们的初识。
    “兄台?看样子你也是进京赶考的罢,既如此,不妨互相认识,日后进京路上也有个伴,不至入京迷惘不知其途。”
    苏建坤点头:“苏建坤,平山人氏。”
    男子有些讶异:“你也是平山郡的?平山哪里的?在下沈长隆。”
    “平山灵都。”
    “诶!我们相隔不远,我家在平山木欢。”
    “幸会。”苏建坤这才渐渐展开笑颜,向沈长隆作揖。
    “幸会。”沈长隆回礼。
    沈长隆,你一直这般至善至纯,可却偏偏最恨你这至善至纯。
    林千亦见到了苏沈初遇,便明白此为苏沈过往的幻境,而苏建坤如此不自然,显然是多年后的他显化到了当年的自己身上,才会在看见沈长隆时露出怔愣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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