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明正恍惚时。
    八字胡打手右手摊到他面前，手指动了动：“喏，看在我告诉你那么大个消息的份上，也不给我买点酒感谢一下？”
    李修明深吸一口气，取出两枚铜板放在八字胡壮汉手掌心，正要放下，手掌一翻，又收了回来。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如果说的是真的，那烟花女子在我爹死后，为什么不来吊唁？”
    “怎么说我爹也养了她那么多年。”
    八字胡壮汉撇撇嘴道：“你还想要一个烟花女子去祭拜你爹？呵呵，不都说了嘛，婊子无情，那女的，在你爹死的当天就坐船去县城了。”
    李修明心里一咯噔，心里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据说他爹是在码头搬运货物时，失足掉下大河被浪卷走丧生，尸骨无存。
    可他一个在码头工作了十多年的人，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李修明往右手上多加了两枚铜板，又问道：“我爹他是怎么欠下那些赌债的？”
    “还能为啥，输红了眼呗。”八字胡打手不耐烦起来。
    李修明见好就收，把铜板递给他，道了一声：“谢谢。”
    转身阴沉着脸离去。
    八字胡打手撇撇嘴，抛着两枚铜板，嘀咕道：“这小子，根本不是李壮那狗东西嘴里的废物草包嘛，还是挺大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书的原因，李修明现在的听力特别好。
    即使走出十几米远，依然听见了八字胡的嘀咕声。
    原来任劳任怨的李大山，在李壮眼里如此不堪。
    别让他遇到李壮，不然真想揍他一顿。
    太不是东西。
    李修明阴沉着脸离开，沿着官道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杨从德。
    杨从德看他脸色不好，关切的问道：“是不是王二胡子找你麻烦了？”
    李修明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王二胡子说的就是那位赌坊打手。
    “他没有欺负我。”李修明如实回复，杨从德却是不信。
    不过，他不信也不敢去找他的麻烦。
    李修明坐在牛车上，望着四处倒退的树木，突然问道：“三叔，我爹的水性怎么样？”
    “我们村水性最好的一个。”杨从德说到这里，回忆起往事，“当年你阿母掉进水潭里，没人敢救，是你爹去救的人，所以你阿母才会对他那么好。”
    可惜，水性最好的人却死于水中。
    杨从德不甚唏嘘。
    李修明心里则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万一李壮没死，跟那个烟花女子一起逃往外地，那……等他给他还完赌债，他会不会听到风声又找回来？
    李修明知道这种猜测有些荒谬，说出去也没人信。
    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再说，就算他猜错了，也可以让阿母彻底清醒过来，不要再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了神。
    所以，李修明把王二胡子方才跟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这给了杨从德。
    杨从德脸色骇然一变，“不……不……不得行吧，你爹他他他……”
    他想说李壮是老实人来着。
    可天底下哪有去赌坊的老实人。
    杨从德蓦然想起一事：“你爹以前下工之后，经常去镇上，他说是去帮人干活，多赚点银钱，好交给你们……”
    李修明苦笑：“他从来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他说他赚的钱要供永书堂哥读书。”
    “不能吧，你大伯家那么有钱，怎稀得他那点。”杨三叔说到此，颇为同情的看了李修明一眼。
    这孩子真是造孽，怎么摊上那么一个爹。
    沉迷赌博就算了，居然还帮烟花女子养孩子。
    杨从德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很恍惚，以至于李修明路过镇子去买了盐，他都没什么印象。
    到了家，杨从德把今日的见闻跟杨三婶一说。
    杨三婶气得破口大骂。
    她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端了一碗稀粥四处窜门，跟相熟的姐妹摆起了这些事。
    李壮做的事，很快传进了李德耳中。
    ……
    李修明把蕨菜切好段，加了一点盐搅拌。
    一斤盐40文钱，他赚的钱只能买半斤盐。
    一斤油，一两银子。
    他根本买不起油。
    蕨菜没有油，根本不好吃。
    李修明想着去哪里弄一点油，还需要去弄一些其他调味料。
    就在李修明想的出神时。
    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大郎，你出来一下。”
    李修明放下筷子，回头一看，站在门外，穿着体面，蓄着一层浅短胡子的中年男子，正是原主记忆之中的李德。
    “大伯，你找我什么事？”李修明放下筷子，朝李德走去。
    李德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叹道：“他们说你变了，还真的变了。”
    ”不变没办法扛起一个家。”李修明笑了笑，“大伯，堂屋去坐吧，这里黑。”
    李德抬头望了望天，摇了摇头：“天确实快黑了，你大伯母已经做好饭，正等着我去吃。”
    “大伯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李修明直接问道。
    李德低声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你爹没给过你永书堂哥钱。”
    “我知道，他的钱养烟花女子和赌博了。”李修明一脸平静的道出事实。
    “你爹可能也不是……”
    李德在李修明那双明亮的眼睛下，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顿时尴尬的撇开眼，低声嘟哝道：“当初我和你爹，因为一些事闹得很不愉快，他……”
    “算了，他都走了，提那些做甚。”
    李德说到一半，也不想再说下去。
    李修明善解人意的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大伯，不管你跟我爹有什么恩怨，总归他现在人已经没了。”
    “你说的对，人要往前看。”李德松了一口气，“你大伯母让我给你提了点吃的用的，给你放堂屋桌子上，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们。”
    “你别不好意思，总归是一家人。”
    李德快速说完这话，转身小跑着离去。
    好像很怕被追赶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