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沈洛妍终于收回心神，看着凌霄。他，真像当年的自己，那么单纯，那么天真，以为只有喜欢就够了，以为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就什么都有了。多好啊，如果自己还是当年的自己，该有多好。
    凌霄在等她回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开始不安，开始焦急，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影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甚至分辨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我，”
    凌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自然也是喜欢大美人的。”也许这世界最难得的便是人心，既然有人愿意付出，自己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再也不想有第二个清音了。洛妍俯下身，吻上凌霄。
    自打月白居的主子病了之后，城主便几乎寸步不离，夜夜留宿，甚至连巡城也基本交给穆将军，不再过问。水韵和暖香跟苏绣打听，却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只是说月主子受了风寒，身体不适，城主便在旁照料。
    暖香冷哼一声，心想，除了那后院的丑八怪，沈洛妍什么时候也对别人这么上心了。
    水韵却不免有些担心，秋风才起，也不是什么寒风刺骨的天气，怎么会突然受了风寒，那天经过月白居，无意见到了清音的哥哥，怕不是巧合。
    “月白，”洛妍还是这样叫他，免得别人听了，怀疑他的身份，“你，有没有听过血玲珑？”
    整整十天，芙蓉帐里，春宵苦短。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问。”凌霄右臂把洛妍揽在怀里，左手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
    “那，你打算告诉我吗？”沈洛妍也不反驳，只是往凌霄怀里蹭了蹭。
    “嗯，这个嘛，我是很想告诉你。可是，”凌霄搬起洛妍的脸，让她的眼睛对上自己，“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洛妍笑了，努着嘴点点头，挣脱了凌霄放在她下巴上的手。
    “你不信我？”凌霄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不相信他。
    “我信。”洛妍跳下床，“你说的我都信，所以，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事欺骗我，即使有，也千万不要让我知道。”
    “洛妍！”怀中的温柔突然失去，凌霄下意识想要拉住，却只碰到一片衣袖。
    “我要去做些公事了，忙完了就来陪你。”洛妍拉开距离，脸上却是笑意盈盈，“你呀，若是闲闷，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千万不要给我拈花惹草哦。”洛妍眼睛一眯，淡淡的紫色化成一片春水。
    “知道了，城主大人。”凌霄装模作样地福了福身。
    “城主！”苏绣见城主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嗯，这几日有什么消息。”
    “大齐似乎有些余部正蠢蠢欲动，不过大概还未到时机，仍在潜伏。西南夏越发了书函，说是派了七皇子来玉门，理由是互相交流，拉近距离，人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近几日怕是就要到了。东边大燕看似未有异样，不过，听香主子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其他小国部落倒未听得什么消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齐若想报仇，必要借助于玉门，大燕若要避免这场风波，也必要守住玉门，那夏越插这一脚，又是为什么呢？
    “走，去暖香斋。”
    洛妍一踏进暖香斋的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又在捣鼓什么？”
    “呦，真是稀客啊！”暖香放心手中捣鼓的香料，“城主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啊，那大美人也留不住城主了？”
    “收起你的冷嘲热讽。”洛妍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着看她，“听说夏越的七皇子要来玉门关，你说，我该怎么招待才好？”
    “那是你的事。”暖香收了笑，脸色也不太好。
    “好啦，都是自家人，你迟早是要见的。”
    “他们和我算什么一家人？一个一个只想置我于死地，什么父母兄弟，什么亲人手足，不过是一群野兽，哼，比起野兽都不如。”
    “别生气啦，好姐姐，我错了，到时候使劲给他们脸色看，好好给你出气。”洛妍拉过暖香，搂在怀里软言细语地哄着。
    “嘁，”暖香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身上沾了别人的味儿，还在我身边凑合。”话是这么说，却依旧在洛妍怀中未动。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对了，最近有没有。。。。。。”
    没等洛妍说完，暖香就从袖子里拿出一片发黄的叶子。
    “看来，离你回国的时间不远了。”洛妍笑了笑，手一动，叶子化成了粉末。
    “嗯？”
    “你们家的老二迫不及待想当皇帝，这次也是他故意支开老七，瓦解你父皇的实力。夏越的几个皇子里，只有老二、老三和老七有竞争力，现在你父皇已是垂死挣扎，老七来了玉门，那就只剩老二和老三鹬蚌相争，只要我们说服老七，便可渔翁得利。”
    “不愧是沈城主，连夏越的形势都尽在执掌。”
    “这也是你的功劳，我助你登上皇位，你也莫忘了我们的约定。”洛妍在暖香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我夏子云有生之年必不犯玉门，若他国犯之，必助玉门一臂之力。定以此誓约束后人。”
    “唉，”洛妍叹了口气，“每次你们这样信誓旦旦地跟我讲话，我就觉得或许是我太缺乏安全感，总是要一次一次确认，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踏实。其实，你、水韵、清音，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若是你们都信不过，那我这辈子也就白活了。”
    “小心些是对的，我们都不会怪你。清音她，想必也不会怪你，她，是我们三个之中，唯一一个真正给了你爱情的，只可惜，她没有早些告诉你真相，不然，也不会这样白白牺牲。”暖香搂着洛妍，想给她一些安慰。
    “这次事情不见得那么顺利，所以，切忌不能心急。”
    “七年都忍了，怎么可能还急这个把月。”
    “嗯。”洛妍微微颔首。
    水韵看着医书，心思却已走远。洛妍似是许久都没有问起后院那位公子了，真的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那月白居的主子？月白，月白，水韵总觉得这两个字甚不吉利。想了想，水韵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整了整衣襟，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门落了三重铁锁，只有城主、苏绣和水韵有钥匙。水韵一个一个有条不紊地开了锁，使劲一推，门吱吱嘎嘎的开了。
    月露华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之上，听见门响，立刻抬头来看，却发觉那人并不是自己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人，当下黯然，又低下头，趴回桌上。
    “怎么，看到是我，失望了？”水韵嘴边带着一丝冷笑，也不理月露华是何情绪，径自坐到桌边。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死了没。”虽然这三年来，水韵一直负责月露华的医药，其实，水韵心里恨透了月露华。
    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老城主不会那么早便撒手人寰，洛妍也不会那么早就继承城主之位，洛轩，她的小少爷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她到大燕做那三公主的夫婿。如果不是这个比红颜还要祸水的男人。
    “我还没死，你很失望？”
    “是有点儿。”
    “沈洛妍要你负责我的药，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取我性命。”
    “是，不过我不想让她伤心，更不想让她同时失去你和我。”杀了他，就意味着背叛她，背叛的下场只有一个，清音已经是个例子。“但是，或许不用我动手，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是自生自灭了。”
    “你，”月露华终于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水韵不明白，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够吸引人的本钱，容貌被毁，右手被废，洛妍留恋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还费尽心思想要打探血玲珑的下落。
    “你也知道月白居已经有主了吧？”
    “那又怎样？”月露华脸上冷冷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不想听，他不想知道，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也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懦弱与惶恐不安。
    “她迟早有一天会爱上别人，即使没有暖香，没有我，她迟早也会喜欢上更漂亮的女人。你和老城主做的那些龌龊事，难不成还指望她有一天重回你的怀抱？她是九天凤凰，你呢，”水韵冷笑了一下，“和自己未来岳父上床的男人，我还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
    “你，你，”月露华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水韵，你的话太多了。”那是多么冰冷的声音，水韵不由打了个寒战。转过头就看见沈洛妍一身大红广袖长衫，面如寒冰的站在门口，想来，必定是听到了她的话。
    “小姐，你来了。”水韵也不起身，没有叫城主，而是叫了小姐。
    洛妍的脸色有了些缓和。
    “你先回吧。以后记得不要那么多话，这不像你。”
    “水韵谨记。”水韵起身，福了福，“水韵告退。”
    “自己都做了，又何必堵人家的嘴。”月露华站起来，冷冰冰丢下一句，转身就向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