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途中已看不到百姓的身影了，街头巷尾一片空寂，冷风过境，灰尘满空。昔日繁华的都市成了战场里的炮火。越接近城内便看到不少医疗队正抬着伤员往后退。路边横躺着很多被抬回来的尸体。凌洛停住了，抬手向这些为国捐躯的士兵们行了一个礼。到达前线时已是下午，看着伫立在眼满的守城强，凌洛微微眯起了眼睛。犹豫连日战斗，大部分士兵都原地休息，城墙下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大部分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手里依旧握着浴血的武器。凌洛深知一旦战事起，这些人就要爬起来去战斗。纵观四周后，凌洛下令原地驻扎，随后吩咐江城带人上城墙将疲劳的守城军换下来。青稚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得动作，将凌洛带往城主府。和其他城市不同，林斯奇的城主府依着城墙而建，离城门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在二楼办公室里，凌洛见到了林斯奇城主兼守城将雷云。当初只听说过这位骁勇善战的守城将十分年轻，如今一见，凌洛有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觉。儒将，他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好的诠释了这个词。一头齐腰的长发，合身的军装，略带笑意的脸，即使疲惫不堪，依旧带着淡淡的书卷气。
    “雷大人，你好。我是黑林军副统领凌洛！“
    “欢迎你的到来，凌副统领！“
    双双落座后，凌洛直奔主题问了如今的战况，雷云皱起好看的眉，敲着桌子道：“对我方十分不利。初步估计，康加大军有八十万人马，全部驻扎在城外，离城内不足十里，从这里便可以看到连绵的营帐。由于之前几次战役，我军伤亡惨重。为了缩小战线，目前已全部退回城内。”
    “林斯奇城尚有军力多少？”
    “十五万，加上后背民兵，大概二十万左右。”
    凌洛沉思了片刻，随后道：“黑林军有三十万人，明日将全部抵达城内。既然如此，前方战役便右黑林军全盘接手如何。这样守城军也可暂休一阵！”
    雷云并不说书，只是继续敲着桌子，凌洛注意到桌上除了大摞的文件外，还有一个相框，那里面有四个人，除了雷云之外，竟然是何劲、叶玄以及寇峰。雷云看了相片一眼，笑道：“这是军校毕业那年拍得，很意外吧。”
    “有点。”凌洛点头。原来何劲与雷云有间隙是假的啊。
    “确实，我至今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竟然会和他们是好朋友，不过时过境迁，一些事一些人都变了……”
    “但这样不是很痛苦吗？因为立场不同，而闹到互不往来……“
    雷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扬唇笑起来：“呵呵，其实很多事都没有那么简单。你还小，所以不懂……“
    “也许我不懂，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而与朋友绝交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有些人有些事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就好比苍寒，好比沐炎。
    “如果是我的错呢？“雷云笑着问。
    凌洛迟疑了一下：“道歉不就好了么！既然是那么好得的朋友，只要诚心道歉了便不会有隔阂了。“
    “那么你和苍寒呢？”
    “什么？”
    “原来你并不知道苍寒就是康加统领呢！”原来真的是他！凌洛低下头，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是啊，他的实力，我当然明了。正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更加意识到了这次战役的残酷。
    初步了解后，凌洛便在雷云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墙上。清一色的黑林军，守城军已经全部被撤换下去了。雷云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带着凌洛登上眺望台。城外是一马平川，实力之外是一片黑压压的营帐，隐隐听得到士兵操练的声音。正是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凌洛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回头道：“今晚不会发动攻击了！”
    雷云笑着点点头：“但也只是早晚问题。他们迟早会知道增援的事！”也很快就会知道对手是你们了。随后巡视了一圈，凌洛基本掌握了兵力分布问题。一楼重兵驻扎已防御为主，二楼以重型兵为主，沿强摆放着投石机等，三楼已弓箭手为主。而大量骑兵抓扎在城楼下。黑林军全部接手后一部分守城军扯出了前线，所有岗位由黑林军担守。
    深夜，最后一番巡查之后，凌洛回到了城主府。雷云的办公室灯火依旧，敲门进去便看到他正对着照片发呆。
    “凌大人，还没休息！“
    “雷大人也是。“
    “其实我只是睡不着。自开战以来，我一直都非常不安。总感觉不做些什么的话，便会后悔一辈子。“
    “那冒昧问一句，您和向大人等是什么关系！“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呢！雷家世代守护林斯奇城，到我父亲这一代时已渐渐败落，被其他家族超越了。父亲一生郁郁寡欢，虽未城主却并无实权。为此对我的期望很重。十二岁那年，我进入军校，童年进去的有不少名门之后。其中何劲便是一个，不过他生性随和，个性爽朗，所以很受大家欢迎。巧合的是，我们被分在同一班，于是成了好朋友。二十年前，军校还与战争挂钩，任何地方有战争，学校便会派部分人去学习实战经验。十五岁那年，沿北受袭，军校派了一千名学生前往，其中不乏战斗指挥之佼佼者。我与何劲便在之列。那可是真正的战场，挖战壕、困泥浆、食草根……虽能想象的残酷都经历过了。也就在那里我们结识了一名少年，寇峰。他是因为家庭贫困而选择参军的，为人比较冷漠，但武功不错，大大小小的战役参加了不少，都活了下来。相比之下，我喝何劲就是不谙世事的公子哥了。一年后战争结束，侥幸活下来的军校生不到二百人。那年学校大为震惊，意识到了实战对于学生的残酷性，再加上死去的多位江门子弟，外界也是一片谴责。顶着压力，学校被迫改革，除收将门子弟外，也放宽了入校门槛，不少家境一般或贫困的人在通过测试后夜可以进入军校。其中不乏以军队名义推荐的少年士兵。当年从各个军队推荐来的士兵有三十人，寇峰、叶玄便在之列。于是我们便成了好朋友。因为上过战场，同过生死，所以交情特别深。“那是交过命的朋友呢！
    凌洛不语，静静的听着。
    “其实我能力不差，但与他们三人相比就差了一截。父亲对我的期望越大，我的压力便越大。重重压力和自卑几乎将人吞噬。也是是嫉妒心作祟，别业测试中，寇峰受伤了，修养了一年才恢复。”
    难怪寇峰与何劲他们不是同一届毕业，原来是受伤了。
    “呵呵，他的受伤并不是意外。因为是我伤了他。对外的解释是失误，但我和寇峰心知那不是意外也不是失误。毕业后，我们回到京都任职。在一次醉酒中我坦白了一切，于是一切都变了。我的朋友们全部离我而去了。我一个人自暴自弃的离开了京都前往沿北，在几次战役中立了功，从一名小将逐渐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回京都接受林斯奇城守城将之职时，碰到了当时在检察院工作的寇峰。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我就逃到了这里，一逃就是十年。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十年磨灭了一份生死之情。明知是错了，却还是在坚持。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其实人都会犯错，大叔，不妨想开一点，回京都的时候请众人喝一次酒聊一聊如何！没有恨一生的朋友，也没有记一辈子的仇。”
    雷云抬眼看着他，有些豁然的笑：“也许真的是个奇迹！”
    “奇迹也因人而异！”
    雷云像听到好笑的事一般笑了起来，奇迹因人而异。在他心灰意冷，以为朋友事业全部完了时，有奇迹发生了。他不仅得到了名利、权势也得到了更多的拥护，只是这些都没有换回朋友。而现在赌上一切，是否可以再次引发奇迹。他愿意再试一次。
    一夜相安无事，敌军并未偷袭。凌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加强防备。而当天上午，亚路率领大军也抵达林斯奇，与守城军办过交接后便驻扎在离城门最近的城东。三名将领商议了一个时辰后，结论是前线由黑林军全权接手，守城军退往林斯奇后方，为第二防线，以支援第一线为主，顺便休养生息。策略得到通过，守城军便开始撤退。凌洛与亚路巡视一圈回来时，守城军已全部撤出第一线，一起往后方撤退。雷云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看到他们便回过头笑了一下，如沐春风。没有告别，没有相送，雷云走下城楼便跨上战马扬鞭而去。战场上不能说再见，因为再见也许会成为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