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许彦非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一句略带沙哑的声音，他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显得陌生的布置，做起来揉了揉自己疼痛欲裂的脑袋，随口问道，“这是哪里？”
    “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好好注意身体……”说者递了一杯漱口水过来，待许彦非接下以后把自己温暖的手放在他太阳穴上按压起来，逐渐带走了他醉酒的不适。
    许彦非看了看头顶的人，是许翊啊……那么，现在是在家里了？
    “彦非……也许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听这些，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昨晚没有失去意识，所以我跟锦年说的你应该都有听见，”她坐到他前面去，郑重地说，“我会努力做好你的妻子，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会让许家名誉或是利益受损的事情。”
    “呃……咳咳……”正喝着水的许彦非呛了一下。
    许翊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要有什么压力，我昨天那么说那么做……只是希望你的朋友今后依然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
    “许翊……我是想说……”许彦非似乎在琢磨着要怎么说，“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尤其是……锦年那边。”
    “我不是为你，只是把事实告诉她……我知道她现在没法一下接受，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么？”见他点头，许翊揉揉他乱七八糟的短发，“以后希望你可以把我当亲人看待，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干扰你的私生活……但是我有两点要求，你可以做到么？”
    许彦非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你说说看。”
    “第一，出去玩的时候一定要用安全套；”许翊正色说着，听的人却脸红起来，“第二，无论多晚，一定记得回家。因为我会一直等着你……”
    许翊认真地看着许彦非，不容许他逃避。
    “恩……”他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跳起来喊，“我要先去梳洗。”
    “放好了水，顺便冲个澡。”许翊没有介意，只是淡淡笑着。
    “许翊！你听着，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以前一直都用的！”许彦非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却让彻夜未眠的女子消失了所有不适。
    是谁说的，孺子不可教？未必。
    许彦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慢慢抚上胸前心脏的位置。
    刚才的感觉……应该只是温暖吧？可是……如果只是温暖的话，为什么会有让自己落荒而逃的冲动呢？
    真的是……全部乱套了。
    “水已经调好了，你顺便洗个澡吧。一会儿还要去看爸妈，你的浴衣就直接给你放在外面了。时间还来得及所以不用着急，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吧。”不急不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让宿醉的人也感觉通体舒畅起来。
    真他妈该死。
    许彦非心里诅咒着……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为什么还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影响力？该不会是个人妖吧？被自己的想法狠狠雷了一下，许彦非赶紧甩甩头，顺斌把满脑子的乌七八糟甩了出去。
    人妖？MD我才不会喜欢人妖呢！（有道“存在即是合理”，作者绝无歧视之意。）
    “我洗好了。”而且难得记得给你留了水，你要不要也洗一下？
    “恩……”本来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的人被惊醒，顺口问了一句，“你留水了？”
    “哦……不是，是谁太多没用完而已。”许彦非有点心不在焉的——她是整晚没睡守着自己吧？
    “傻瓜，你要改变自己口是心非的毛病，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许翊拿起自己的浴衣往浴室走去，经过许彦非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记得哦，因为不是每个人每一次都能够从你的谎言中分辨出你的真心。”
    仿佛又受到这种能够安定人心的声音的蛊惑，或者直觉她是一个可以全心依赖信任的人——许彦非再次不由自主点头妥协。
    然后许翊满意地去了浴室，而自己就坐到床上懊恼得要死。
    明明从来不是多乖的人，怎么在她面前就突然变得这么听话？哼，我才不要受别人主导！许彦非下定决心不再听许翊的。
    “彦非，换衣服吧，一会要过去爸妈那边。”
    “哦。”不知不觉中又妥协一次……于是赌气地趴回枕头上去把脸埋进去，闷闷地说，“我不要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因为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许翊眼中满满的宠溺，还有温柔。
    许翊坐在床边，手搭在他肩背上，缓缓地抚摸着，像是对待心爱的宠物一般，亲近温暖却不缱绻暧昧。
    “彦非，你希望自己看上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么？”
    许彦非一听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背对着许翊，再也不理不了解自己的主人。
    “彦非……拜托，你不去我会很难做的……好不好？”
    许彦非一下子坐起来，得意洋洋地说，“只要你对我撒娇一次我就去怎么样？”
    “撒娇？”许翊皱起了眉，“我不太懂这个……”
    “我不管。”许彦非恶劣地挑了挑眉，“我就是想难为你，可是你别做得太恶心啊。”
    “哎，我实在对这个不怎么在行……这样，我先欠着你好不好？”
    “绝对不能讨价还价！”许彦非站定了立场，坚决不动摇的样子让许翊心里充满了甜蜜与温馨。
    直到多年以后许彦非依然对许翊那个表情充满了思念。
    尤其是当他看到许翊在众人面前始终有礼得体的表现之后更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见过她这种表情的人。
    像只小兽一般嘟起嘴唇瞪大眼睛，两个拳头放在腮侧，头轻轻一歪。甚至于，头发上还滴着沐浴后的水珠……
    一直以来看起来强势骄傲、八面玲珑的形象全部瓦解，这种引人怜弱疼惜的样子让许彦非彻彻底底陷了下去……
    许翊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红着脸的样子格外让人想要狠狠捉弄一番。
    “真丑……我后悔了啊，不该让你做的……今晚上肯定会做噩梦的呢。”
    许翊背对着他站起来，道：“快点准备好，我们该走了。”声音已经回复了一向的平稳。
    不知道为什么，许彦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一把非常重要的钥匙——而如此一来他将再也无法走进许翊的内心……他讨厌被用这种跟众人无异的态度对待，因为一直坚信自己对于许翊而言是特别的，是无可替代的。
    她从来不用那种温柔宠溺的态度对别人，对于任何人许翊都是一种疏离的态度，甚至包括唐锦年在内。
    这样的口气让一向自信骄傲的许彦非丧失了安全感。
    “许翊，我不去。”许翊回过头来面对他，他故意耸耸肩蛮不在乎的样子，“我突然不想去了……”
    许翊淡淡叹口气，在许彦非以为她会发火的时候垂下眼睫，“彦非，你不去的话我会很难做……拜托你。”
    “你真的会难过？哼……我才不信，你自己先去，我待会一个人去好了。”
    “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跟你一起去呢。”许翊没有解释他把“难做”听成“难过”，顿了一会又说，“跟帅哥走在一起会很光彩啊……”
    许彦非斜睨她一眼，“还真是爱慕虚荣，不过少爷现在心情好就帮你这个忙好了。”
    爱慕虚荣？是你爱听恭维吧！
    这么单纯好哄的孩子，太容易被骗了。到底自己是该改造他，还是全心保护他？到底该不该让这个孩子长大呢……
    许翊化了个简单又不让人觉得有失体面的淡妆，不足五分钟便已全部打理好。
    许彦非还在手忙脚乱换衣服——都说女人化妆要两个小时的不是？怎么她会这么快？
    “打这条领带吧……”许翊拉住他的手腕，“这个更配你。”
    “我就要这条！”许彦非坚持用手里的花领带——尽管知道许翊挑的那条更合适。
    “这样吧，今天不打领带了，反正也不是多正式的场合。”说着便温柔却坚定地拿过许彦非手里的花领带，和自己手里的领带一起并摆在领带柜里。
    回头看着眼前的男孩子——或者因为结婚而应该被称作男人的人正在定定看着自己，便随口开玩笑道，“怎么，被我迷住了么？”顺便帮他解开领口的扣子。
    许彦非突然抓住她的手一把扯下来。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很长时间，许彦非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说道，“许翊，你很烦哎。”
    许翊抓紧自己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我以为没关系的，这样……困扰到你了么？”
    是！非常困扰！困扰到怀疑自己的性向，困扰到觉得当初整整一年与家庭的斗争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但是，看到一向对待自己总是温柔的脸上出现类似于悲伤的表情，许彦非终于还是说了一句，“没有，只是不习惯……”
    “如果你不喜欢，一定要告诉我。”
    许彦非乖乖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许翊在原地站了一会，打开由于用力过度而显得发白的手指关节，在手心……安然躺着许彦非衬衣的第二颗扣子。
    知道第二颗扣子的含义么？许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