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良辰初好画 第三十章 今夕方遇此良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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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楼的名声果真不是盖的,美人巷,芙蓉窝,一个个娇俏的姑娘以弱柳扶风之态脚不着地地在大厅里飘来飘去,软若无骨的样子,苏锦凉总是很有冲动上去扶一把。
她这次的身份就是一个杂役丫鬟,由于稍稍有些姿色的姑娘都被抓去卖笑了,剩下来打杂的就只有一干猥琐男人,她突兀地立在其中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这几天她都很闲,第一件事早办成了,在鲜少有人去的杂物房不起眼的一角摆上个蜀锦盒子,只等有人来取,再将他制服即可。
另一件却是迟迟办不成,这是因为她的观察对象——建邺城里艳声大炽的名妓杜危楼,在她来的前一天陪王员外游湖时染了风寒,闭门谢客了,这几日都在闺阁里呆着,连个影子都没露,看得出老鸨还是很体恤下属的,不过分压榨劳动力。
“你说这杜姑娘怎么还不出来?”每日厅里总是侯着很多仰慕杜危楼艳名的青年,弄得苏锦凉都有了几分好奇,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美艳的人物,让这么多男人魂牵梦萦。
“可能真是病得很重吧,那王员外不是染病不起,今早去了吗?”
“你信那胡说,我看哪,是年事太高,无力消受这大好春光……”
然后是两个男人的低头淫笑。
苏锦凉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她随便在边上找个位置蹲点,马上就能目睹一对狗男女眉来眼去,迅速敲定产生奸情,携手踏上楼去的全过程。
每每她才只坐了小会,就会有一只大脚踢来,老鸨插着腰颐指气使地站在面前,凶神恶煞地:“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去干活!偷懒!再偷懒老娘才不管送你来的人出了多少银子,照样给我卖身去!”
于是苏锦凉只好极不情愿地提了水壶,近距离地从不同角度看情色电影的全程直播。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学来了一套火辣辣的情话可以调戏陆翌凡,听得他大骂她下流。
都是倒茶时在那些男人身边学的,他们说话时近得能贴到姑娘面上去,一手搂着她坐在怀里,另一只手就极不安分地姑娘身上爬来爬去,爬遍了所有能爬的地方。
有些姑娘显然还是新手,在猥琐男人怀里推三阻四地坐立不安,这娇羞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的防御功效,反而让对方把一张臭脸凑得更近。
苏锦凉看不下去,倒完茶走的时候顺手将他的裤腰带也扯了。
于是片刻,等男人终于调戏够了要带姑娘上楼办正事的时候,就会听见一声惊叫,然后是强忍着笑的娇羞语气:“公子,你裤子掉了……”
这件事做顺手了的后果就是苏锦凉心情一好便随意出去扯人家裤腰带,于是,大厅里能掉很多的裤子。
建邺城里对软玉楼长盛不衰的奥妙又有了一个新探究:软玉楼的姑娘功夫要比别家的好些,你看,裤子都掉得那么快……
在陆翌凡听说了这事的始作俑者是苏锦凉后,他也扮成一另一个杂役和她一起扯裤子,偶尔他还会传授一点男人系裤子的小癖好,于是他们扯得更加得心应手。
那日他们照旧二人搭档准备扯尽天下裤衩,没义气的陆翌凡忽一声“啊!有个美女!”便没了影子。孤军奋战的苏锦凉顿觉没有意思,索性藏到了一个不会被老鸨抓到的偏僻角落偷懒。
坐了半盏茶的功夫,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人,身材高挑,一袭黑衣,戴着斗笠,压得极低地在厅内扫视。
苏锦凉当即站了起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人物,穿得也太招摇了些。
杜危楼这几日闭门谢客应该不是去找她的了,那么便是去取锦盒的!苏锦凉当即就往过道里走,一边暗骂道:该死的陆翌凡看个美女怎么还没回来!难道要自己一个人打么?要迅速制服对方还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像有点难度。
她飞快地走到埋伏地点,心里胡乱地想着对策,事出突然她有点应对不过来,好在陆翌凡终于回来了,突然出现在了身旁,她一把拉住他推开暗门藏在里边。
这暗门是寰照之前就嘱咐过的,是过杂物房的必经之路,只须在这里埋伏好,待那人取了东西出来之时趁其不备破门而出将他制服即可。
暗门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苏锦凉藏在里边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候着,陆翌凡亦是在旁边很安静,
苏锦凉的肚子突然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不太合时宜。
她突然想到那黑衣人要找到这里来也要大半会,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果然是太性急的脾气,弄得这会反倒不好出去了。
她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黑鼓隆冬呆在里边怪难受的,肚子又叫了一遍,她被饿惨了。
火“蹭”地打亮了。
“陆翌凡……”她轻轻地叫他,转过头,当即呆在原地。
那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薄薄的唇翼勾起一抹浓浓的戏谑之意,像是看了她一出大大的笑话。
他的双目像江南烟雨中最浓醇的一抹清墨,能画出世上所能想到的至为动人的山水。
火光轻轻地映亮了他的脸,是突然夺走了所有呼吸的光彩。
线条柔和地延伸至耳侧。
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这不是……是那日误入青阳将军府遇到的“然哥哥”么……
不,不是然哥哥,这时看才发现完全不一样,不知那日为何会将他误认为是沉然。
他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思维已经空掉了,她呆呆地松开手,不能自主地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最后几个字。
“你吃了没有……”
那人闻声当即笑了,苏锦凉这时才从恍神中反应过来,猛地熄了火,打火机燃得太久,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本能地一丢,却也顾不得去捡,赶忙“嘘”了一声。
她又一把抓住他的手,是怕他推门而出坏了她的事,狠话她到底还是学不太像,好似小孩偷了大人的裙子来穿一般的不搭调:“不准动!不然我就杀了你!”
说完后,想起方才看见的是那样一张温润纯善的脸,苏锦凉顿时底气不足,马上心虚地连连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做声,等一下就好……等下我请你吃饭!”
那人又笑了,比上一次还要大声,像是这个笑话升级了一般。
苏锦凉急得双手合十,连连拜他,小声念道:“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他终于敛了声音,却还是笑得意犹未尽似的,戏谑地瞧着她。
苏锦凉连忙聚神听着外边的动静,生怕错过半分。
安安静静,还没有人经过。
她又轻轻抓上他的手,总归还是不放心,执行任务还是谨慎点的好。
慢慢地,双目终于是能适应这黑暗,可辨一些光景。
他就静静地立在一旁,果然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只好像是一直在看着她,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她也很想看他,心里好奇地想把方才那张好看的脸再看一遍,究竟当初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将他当成沉然的?可是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只得就这样装出一副很正经专业的样子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
过去了不知道有多久,苏锦凉觉得那人就算是把青楼翻个遍也该找到这里来了吧……难道是已经进去过了?不可能啊,众人都说她灵觉非常,没理由有人经过她都感觉不到。
暗门里安静得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苏锦凉明白自己一定是错过什么了,卸下全身戒备,推开门……
杂物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苏锦凉的心都空了一下,急忙跑进去,在那个落满灰尘的架子下边,原本她放在那里的蜀锦盒子,不见了……
她心下大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经过了她都没有感觉到……
要避开她的灵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有一个!
“有一种功夫叫敛神诀,练成了便会无声无息。”身后传来沉静如水的声音。
苏锦凉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和顾临予在那个破败酒楼里遇着的那个黑衣蒙面女子。
他走至身边,伸手递过来她方才掉了的打火机:“你的东西。”
苏锦凉回过身,却忘了接。
他轻摇着玉扇,一身锦衣华服,身形颀长,眉宇间是难掩的清华雅逸。
他站在黄昏的金辉里,像临世的谪仙,点亮了世间光芒。
他微笑着,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