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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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除了衣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诺大的集英殿内,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集英殿别无他用,仅是作为皇宫内祭祀文圣、举行殿试之所,每年的文圣祭祀仪式并没有给这所冷冰的大殿带来些暖意,而三年一次的殿试就更不会给这所大殿增添人气了。
    因此,外面下着小雨,大殿内原本清冷的气息加入雨水的潮气越发阴冷。各位应试的才子们一路行来的暑气,在进得大殿后不消一刻,全都消失殆尽,如若说前一刻还有人在不断淌下热汗,挥袖擦拭,那么此刻流下的,必是冷汗无疑了。
    夜夕墨一路之上都低头在想着月慕白的种种,进殿之后,一抬头,却发现月慕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地站在了他前面的位置,两人之间不过一臂之距,夜夕墨的目光正好迎上那人回身戏谑的笑容,那人唇角轻牵,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正含笑望着自己。
    夜夕墨被看穿了心事,不禁面上一红,那人似乎天生有看穿别人心思的能力,表情明明就是“我就知道,你以为我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意思。夜夕墨连忙移开目光,心中暗暗思忖,此人行事乖张,非敌非友,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
    “太后驾到!”
    众人连忙匍匐在地。先皇身故多年,本朝皇帝苍冽十岁即位,朝中事务由凌太后执掌,凌太后乃是苍冽的生母,皇帝年幼,由她代为执掌朝政,倒也无可厚非。
    今年元月,皇帝年满十六,举行了亲政大典,但是朝纲大权仍然牢牢的把持在凌太后手中,太后一族的权势仍然是如日中天。而三年一次的殿试选才,太后也必定不会错过机会,也极有可能早早定好人选,无非通过今天这个殿试走走过场罢了。
    太后一言未发,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就远远的坐在层层纱帘之后。
    一片寂静之中,大殿里隐隐飘起一种淡淡的香味,不一会儿香味愈来愈浓,那香味似花非花,初闻去,即可分辨出里面的柑橘香,其中混合着些许麝香味,仔细闻去,又可分辨出,香味中融合了印迪国的朱樨木香、桫多蜜香,大宛国的合利那香,种种香料似经过了精心的调配柔合,让人心明目清。只是这香味初时淡淡地闻去倒是无防,可是饶是绝妙好香,过于浓郁,就只有腻烦之感。
    夜夕墨不禁皱起了眉头,虽说他知道这香味绝非毒物,料定并非有人恶意为之,但离家之前,就听林觉说过,当今皇上虽是博览群书,尊师重教,却不事朝政,从小至大唯一的爱好就是研香、制香、熏香,按理说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嗜好,但是皇帝亲政之后,却仍然是万事依赖母后,以致整个后宫之中、皇庭内外,人人投其所好,终日里谈香、品香、评香,好事者还自处搜寻异域名香,向皇帝奉上以期青睐,借此博得一官半职。
    “皇上驾到!”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众人再次匍匐在地。轻快的步子声响起,在太后面前顿住,隐隐听到苍冽和凌太后在低声交谈。
    月慕白身手了得,略一凝神,便听的清楚皇帝和太后的对话,皇帝和太后正在讨论刚刚的香味儿,丝毫未把殿下跪着的群臣当会事儿。
    “孩儿调的这种香料可好?”
    “不错。”太后回答道。
    “孩儿今日这款香专为殿试所制,也是为了给大家提个神,还没有起名字,一会儿就请母后为这种香赐名吧。”
    月慕白知道夜夕墨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就悄悄把双手背到身后,左手手掌摊开,用右手在左手手心里缓缓写了一个“香”字。
    夜夕墨苦笑一声,那人,没转过身都料得到他心中所想。
    接着,月慕白又在手心里划了一个“后”字,原来,皇帝说完了香料,太后就开始向皇帝推介起今日殿试的人员来,细细听去,太后推介的人选有五六人之多,不是重臣之后,就是皇家贵胄,料定太后也想借此机会,继续丰满自己一派的势力了。
    “全凭母后作主”,皇帝轻轻的说道。
    接着,月慕白在手心又写了一个“战”字。夜夕墨知道月慕白的用意,不禁吃了一惊。原来今日殿试的试题便是这战与不战了。
    自从先皇归天,新皇登基之始,西夷便借机不断滋事生非,一边儿奉上文碟,要与大朔王朝和亲修好、一边儿又纵使恶民,在边境滋事生非。三年之前,西夷王子桑格以大朔和亲的公主非正宗皇室血统为名,将公主散发赤足、衣不蔽体的好好羞辱之后,以十万大兵集结在两国边境,又派了下属一路耀武扬威地将公主送回阳朔,还要求大朔调换一位皇家宗亲公主来。
    大朔王朝则是内忧外患不断,先是苏杭之地连年大旱,全国粮仓十有九空,驻守北部边陲的皇叔苍玥又觊觎皇权,对这一切均是冷眼旁观,不置一词,苍玥何时会伺机而动,也是让凌太后费尽了心机。
    眼看着西夷大兵压境,太后与众臣再三商议,对西夷王子羞辱公主之事,也只得忍气吞声,最后还是以珍宝美人化解了此事,如此才又保定了三年的平安。
    一个月之前,西夷派来使者,提出要大朔开放西部边陲十所城市为榷所,作为通关之所,名义上是为丝帛钱粮交换之所,也是为了两国边民往来、通商便利,方便两国交好。可是这背后的险恶用心一眼即明,为何单单开放大朔的城池,而非西夷城池?这与割地求荣有何区别?况且西夷使者在大朔朝堂之上公然提出,为确保西夷商户在大朔榷所的安全,西夷将在每一个榷所派驻适量军队,以保护西夷商人的安全,此言一出,群臣一片哗然,但是连年的国力空虚,使得大朔朝的臣子们竟无人敢当场公然对抗。
    那西夷使者要求提毕,言明给大朔两个月的回复时间,就大喇喇地在阳朔住了下来,也不做什么防备,终日里游山玩水,料定了大朔连对使者的行凶的胆量都没有。
    朝堂之上,一个月以来对此事已进行了多番商议,主战、主和两派势均力敌,议论纷纷,凌太后虽主持了多年朝政,但是对西夷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卑鄙挑衅,竟然是一时做不出一个决定来。
    未想到,今日的殿试,是要与这群应试青年商议国家大事了。
    凌太后果然是有气魄的女性,这样一来,一来确实可以听听朝堂之外的意见,二来也可以判断这群将来国之栋梁的立场,三么,倒也确实可以试试这批青年的文韬武略,为国家选取几个可造之才。
    这时,皇帝苍冽走到龙座前,堪堪站定,目光扫过众位臣子。
    “今日乃三年之试,尔等均将成为我大朔朝的栋梁之材,”苍冽一改刚才的乖巧模样,走下丹陛,走近这群臣子,
    “今日殿试之时,也是尔等为国分忧之日”,
    抬眼望去,苍冽穿着玄色锦袍,金线绣成的盘龙隐隐生威,更是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红唇微启,似笑非笑,比起夜夕墨来,竟是毫不逊色。
    说话间,苍冽已走至月慕白身侧。
    “欲离”,月慕白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恩?”
    “此香之名,臣以为,可定为欲离,万物之欲,皆为君离”
    苍冽双眉微挑,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今日殿试之题,乃是议西夷榷所之设立,支持设之一方,可站至朕左首之“和”方,支持不设一方,可站于朕右首“战”方”,是“和”是“战”,尔等再说于朕听。”
    言下之意,竟是挑明了今日之辩,将会是决定大朔王朝命运的一辩。
    苍冽话音未落,月慕白已经踏步上前,站在了“和”的一方,月慕白朗声说道:“臣支持的和,乃是以战迫和”。
    夜夕墨略一沉吟,随即踏步上前,站在了“战”的一方,同样朗声说道:“臣所支持的战,乃是依和为战”。
    (叶落影疏群动若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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