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乱入天一角,误结相思愁 第三十六章 酒醒已见残红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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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眼前耀眼的金色,好似刺目的阳光,赤澄澄地爬了满头满脸,冰凉的身体瞬间便有了些微暖意。
是他来了……?
利奥西斯紧紧搂着我,大步走回了那间屋子,我浑身虚软地倒在他怀里,视线只能凝在他的侧脸上,却忽然瞥见,他的眼里满是心疼与惊异。
我心里一惊,他为何会有这样惊痛的眼神,仿佛我身体上所遭受的所有苦楚,都百倍加诸于他身上了一般。我们不过认识了一天一夜而已,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可是我已无力再去顾他的想法了,我痛得冷汗直冒,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受了重伤、快要断气的小兽。
拉赫斯一脸心焦地跟在后面东张西望,利奥西斯将我轻轻放回床上,对拉赫斯道:“快去打盆热水来。”
拉赫斯得了令,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他回过头来,伸手替我擦去些额上的汗水,声音急促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中了蛊毒?”
我艰难地道,“……是……蚀心蛊……”
“蚀心蛊?”他绝色倾城的瞳仁中忽然便隐去了妖异,只余下一片厉色,寒光大盛,似能把一切吞噬。
他沉声问道:“是屈南俟做的?”
他怎么会知道此事同屈南俟有关?我心中又惊又疑,刚想开口问他,心脏却又似被一双大手捏紧,剧痛直袭心窝,并一路延伸至脑中,我无力地垂下了头。
“果然是他。”利奥西斯的声音陡然厉了起来,我努力抬着头朝他看去,只见他一双剑眉拧得极紧,厉声道:“他竟然敢对你动手……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水来啦!她还好吗?”拉赫斯扯开嗓子大嚷着,他端了热水进来,一路上走得很急,歪歪扭扭地洒了一地水。
利奥西斯一张俊脸满是隐忍的怒色,他沉默着接过拉赫斯手里的帕子,轻轻替我擦拭了起来。
“夏之,你忍一忍,蚀心蛊发作的时间不会太长,忍一忍就好了。”他轻声安慰着我,修长的手指沾了凉水,轻轻地在我额上抚弄着。
那湿软的帕子覆在我额上,痛楚隐约舒缓了一些,我顾不得说话,只是紧紧捂着胸口,极力对抗着那钻心剧痛。
“你试试深呼吸,试试看。”他将我的脸掰了过来,碧瞳温柔地看着我。
我忙照着他的话,尝试着深呼吸,来回几次后,那痛楚果然减轻了些,紧接着好似潮水急退,万蚁蚀心的痛楚骤减,心房似被谁捏紧了,又突然松了开来。
那蚀心蛊不再发作了吗?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终于是体力不支,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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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夏之,你醒了吗?”
……是拉赫斯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满是雀斑的小脸凑到我面前,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你终于醒啦!我去叫利奥西斯大人过来!”拉赫斯激动得手舞足蹈,一个转身便朝屋外跑去,一路上碰倒了房里不少东西,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拉赫斯像火箭般瞬间冲没了影。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只觉全身被冷汗湿了个透,衣服黏黏地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痛楚已然消失,但胸口处仍然是凉凉的,有些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正自虚弱的喘着气,努力地伸手去够桌上的一杯茶水,利奥西斯从门外闪身进来,见我一副只剩半条命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一手替我端了杯子递与我,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要乱动。”他轻声说着,语气里带了些责备,又静静地待我喝完那杯水,这才将杯子接了回去,放回木桌上。
“谢谢你,利奥西斯。”我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道。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真诚的道谢更甜美的礼物了,尤其是美丽的姑娘的道谢,更何况那个美丽的姑娘是你。”利奥西斯朝我淡淡一笑,一双碧瞳潋滟生光,紧紧凝视着我。
原是调侃滥情的语句,由他说来,却是层层叠起,字字珠玑,宛若海上浪涌,真且澎湃,更有一番优雅的多情蕴含其中,听着殊不觉讨厌,反而甚是动人。
我这时忽然也觉出,他并非一个那般无耻下流之人,心中不禁对他生出些许好感。
他看我没有做声,便接着道:“昨天的事,我是该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们中土有句话叫男女手手不亲,既然连手也是不能牵的,那接吻更是大忌了吧?昨晚我喝了很多酒,冒犯了你,真是抱歉。”
我被他那一句“手手不亲”逗得笑出声来,原来外国人学汉语,学得再好也是这副一知半解的样子?
我忍俊不禁,朝他笑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不是手手不亲。”
利奥西斯全然不解,疑道:“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没有,”我也不再解释,自笑着打发了过去,“一个吻而已啦,我也不介意的。”
“那可以再要一个吗?”利奥西斯忽的绽开笑颜,一张俊逸绝伦的脸带着狡黠,猛然凑到我脸前,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刚刚才努力说服自己不要那么小气,同热情奔放的外国人计较这些事情,这口气还没完全咽下去呢,他却又凑了上来,方才那副一脸正经的样子哪里去啦?
果然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不可相信的。
我连忙将他推开,“不可以不可以。我们来谈谈正事可好,如今你总愿意告诉我你为何救我了吧?”
利奥西斯笑吟吟地瞧着我,“因为你很美。”
“……你别再说些玩笑话了,我们此时也算是朋友了吧?我是很认真地问你的。”我正色道。
“可我说得是实话。”他一手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一副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我见从他嘴里实在是套不出什么东西,便泄气地住了嘴。
利奥西斯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唇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容,朝我懒洋洋道:“夏之,你看看你自己,身上都湿透了?快把衣服换下来吧。”
我连忙往后挪了一下,警觉道:“你又想做什么?”
“帮你换衣服呀。”他嘻嘻笑着,慢悠悠地朝我靠了过来。
我退无可退,只好伸手将他挡在外侧,嘴里低声呵斥道:“你别这样,你方才也说了,我们中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还有一句话叫情不自禁,不是吗?”他的碧瞳狡猾一转,整个人便靠了过来,一只手如闪电般迅疾,将我牢牢按在了背后的墙上,另一只手随即探进了我的衣内,冰凉的手指顺着我的胸口一路滑了下来。
我推搡着他的手,却反被他将手缚在头顶,胸前立时失去了阻挡,只得由他肆意侵略着,心里怒火翻腾,我忍不住骂道:“你怎生如此无耻,快放开我!”
他全然不顾我的怒骂与踢打,神情专注地抚着我的胸口,不一会儿,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轻轻按在我左胸下方的一小块皮肤上。
“别动。”他极其认真地盯着我,“这儿应该就是蛊虫聚集的位置了。”
我忽地停了挣扎,怔怔地望着他。
利奥西斯的手指轻轻摩擦着那一小块突起,神情骤然变得严峻起来:“蚀心蛊这种蛊毒,也算是他们屈南王府独有的一门蛊毒了,如果没有他们特制的解药,想要解毒非常困难,不过我知道一个办法,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原来他是想替我解毒?看来我又误会他了,我有些窘迫,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是何办法?”
“趁蛊虫暂时不会催动,把这里的皮肤割开,用配好的有毒药汁毒死蛊虫。”他认真地盯着我,“你愿意试一试吗?”
……听起来似乎很恐怖,但不过是个小手术。虽然我学过许多年的中医,但对蛊毒这一类早已失传的偏门之术却是一窍不通,如今既然能碰上一个懂解蛊、且愿意帮助我的人,我自然是乐得接受,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利奥西斯的瞳仁里透着赞许,“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随后,他收了笑容,摸了摸我的头发:“那我们开始吧?现在我要脱下你的衣服,可以吗?”
这人怎么把如此尴尬的事情说得这般自然?然而若是不这样做,手术也无法进行,我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拉开了我的衣襟,顺着我的肩膀一点点将那丝质的外裙剥落下来,紧接着便是绵软的里衣,他一双手灵巧若燕,分外熟稔地将里衣也除了下来。
很快,我整个上身就裸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我感到几许寒薄的空气贴在了身体上,不禁微微打了个冷颤,然而一张脸却烧得通红,整个人直如坠入冰湖火海,一寒一热,好不难受。
他却是神情专注,剑眉微拧,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他只是在剥着一只大玉米的壳。
“躺下来。”他目光如水,温柔地吩咐着我。
我乖乖地躺了下来,脑海里却浮现出昨夜他同伊拉尔公主在床上的翻云覆雨,这情这景,是否有些似曾相识?
我登时羞得一脸绯红,连忙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英俊的侧脸,努力想将这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我作为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现代女性,怎么能连这样的场景都不能接受呢?
我是病人,他是医生。我是病人,他是医生。我是病人他是医生……
我连续默念了三十遍后,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利奥西斯全然不觉,只是专注于我胸口上的那处突起,他从身后的银盘里拿起一把铁质的小刀,用烛火烤过片刻后,轻轻放到了我的胸口上。
“会有点痛,忍忍好吗?”他抬头,目光落在我的脸庞上。
“嗯。”我轻轻嗯了一声。
冰冷的刀片若有若无地在那处皮肤上擦过,我正凝神准备着挨这一刀,他却冷不防地一划,几许刺痛传来,我禁不住轻叫出声。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轻声道:“接下来会更疼,请一定要忍着。”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他这才拿过那壶备好的药汁,将药汁从那刺破的伤口里尽数倒了进去。
顿时,我只觉胸口上像是被泼上了沸腾的开水,烧得皮肤都溃烂焦卷了起来,剧痛无比,我忍不住激烈地在床上辗转挣扎起来,方一侧身,就有一股乌黑的鲜血从那伤口处泂泂涌出,缓缓流到了床上铺着的绒垫上,乌青乌青地湿了一片,粘稠如墨,厚重得化不开丝毫。
他忽的伸出手来,用力将我拉进了怀里,柔声哄道:“过一会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会,好吗?”
我已是满头冷汗,却仍然紧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
利奥西斯的眼里满是心疼,他紧紧搂着我,丝毫不顾那乌黑的毒血染上了他的衣服,只是不住亲吻着我的额头,连声说着:“别怕,我在这里,任何东西都无法伤到你的……别怕……”
待那毒血流尽,我已是全身虚脱,再无半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利奥西斯的怀里。
他将我缓缓放下,拿着早就备好的帕子帮我擦拭起伤口来。
我瞳孔涣散的望着他,他好似身在雾中,尖削的脸庞俊秀绝伦;他的模样很专注,一双异色的绝色瞳仁定定盯着我的伤口,眸子里纯白似雪,除了爱怜与真执外,再无他物。
我忽然发现,利奥西斯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模样很是好看。
或许是日落的余晖浅映在他的眸子上,那微微皱眉的神情,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可是无论是现在,还是那夜他专注地解着伊拉尔的衣服的时候……
都很好看,异常动人。
我记得,我那时问他,“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过才认识一天而已。”
他的眸子似碧海无波,幽深静然,淡笑着凝望着我,他轻描淡写地道:“可我认识你已经一辈子了。”
我只道这又是一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