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卷  第三十章 长河渐落晓星沈 月下独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94  更新时间:10-06-23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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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风云在床上辗转难眠,思潮起伏,没法平静下来。
    自梅小青死后,她很少去思考以后的事情,活一天,算一天。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与别人比起来,她的不如意事,已少很多,至少她仍好好活着。
    越过窗子,瞥见屋外隐隐跳跃的灯火,当她想到每盏灯火代表着一个温暖的家时,心中一阵感触。不管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欠缺一个真正的家,以后可能也不会有,而她也习惯没有家的感觉。
    待偷到《洗髓经》、找到沛公宝库、问清楚周易与周渊的关系后,她又该何去何从?还有帝焚天,她一直弄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
    想到这些困扰她的问题,李风云再没有丝毫睡意。
    她摸摸空空如也,正在咕咕狂叫的肚子,嘀咕道:“你叫个鸟?都是本公子给你惯的,辣的不吃、咸的不吃、甜的不吃…你怎恁般难伺候?”夜宴上,她光喝酒不吃菜,而今肚子传来空虚的感觉,惹得她心情大坏,正思忖要不要出去找些东西吃。
    忽尔,闻到一股浓郁的烤肉味儿,心中正疑惑时,门外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房门外的帝焚天轻扣门环,道:“小狐狸,是我。”
    李风云披上外袍,急促步音响起,门开,露出帝焚天俊美无匹的脸容,手中捧着一盘热腾腾的烤鸭,他道:“馋猫,饿不饿?”
    李风云立即双目发亮,开心道:“帝焚天,你真好。”
    帝焚天凝视她半晌,宠溺道:“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闻言,李风云一怔,心上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帝焚天笑道:“傻瓜,我们出去吃,今晚的月色很好。”语毕,他拉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拐角处的萧衍瞥见二人手牵手的样子,长叹一声,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捧着手中的片鸭黯然离开。
    帝焚天拉着李风云横过花圃,走到院落,却见如霜的月光下,独孤策一脸木然,独坐在院落的石桌处,桌上一杯一坛外再无其他,他眺望着远方无尽的黑夜,默默无言。
    帝焚天与李风云对望一眼,均现讶色,帝焚天不解道:“独孤阀主,何以一人月下独酌?”
    独孤策朝他们瞧来,他举杯一饮而尽,沉声道:“若不嫌弃我是个无趣的老头子,就坐下来一起喝几杯。”
    闻言,二人移到石桌另一边坐下。
    帝焚天将手中的烤鸭放置石桌上,淡道:“有酒怎可无菜。”
    独孤策叹口气,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默然片晌,道:“你们说,是否真有命运的存在?”
    李风云苦笑道:“独孤阀主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作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独孤策将目光重投远方无尽的黑夜处,心中一酸,他颓然道:“人年纪轻时,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认为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当阅历增长,愈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无奈。”
    李风云叹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独孤阀主,你是否有什么困扰?”
    独孤策颓然道:“我感到很痛苦。”
    帝焚天微微一怔,淡道:“威风凛凛、气势如日中天的独孤阀主,竟有痛苦的时候?”
    独孤策哑然失笑,有感而发道:“世上的人谁没有负担痛苦?生命的本质既是如此,我独孤策凡人一个,又如何能幸免?人生岂能完美无缺。”
    独孤策回复古井不波的冷静,朝二人瞧来,眼神深邃不可测度,淡道:“年轻时,我为自己定下远大的理想和目标,迫使自己努力朝那个方向奋斗,强迫自己将其他的事情摆在一边,如此,生命才会易过些。然,夜深人静之时,胡思乱想会突然来袭,令人情难自禁。”
    李风云愕然道:“到底是何事,竟然令阀主困扰至此?”
    独孤策别有深意的瞧她一眼,单刀直入道:“小鬼,你可有心仪的女人?”
    李风云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呆住,原来,这独霸一方的武林判官是在为情所困。
    李风云瞥眼默然不响的帝焚天,笑道:“本公子刚及笄,还没来得及有。”
    独孤策沉吟不语,好半晌道:“你最想得到的女人,却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小鬼,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句话。”
    李风云问道:“阀主,你口中得不到的女人,可是阎罗刀——云飘飘?”
    独孤策把酒杯放回石桌上,点头叹道:“正是她。”
    李风云坦然道:“我虽没有见过阎罗刀云飘飘,但是,能够吸引阀主的女人,且令你至今对她念念不忘,可想而知,她必是不凡的女子。”
    独孤策叹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当年我邂逅飘飘,是一个漫空飘雪的日子,那时的我,如你这般年纪。我与她把臂共游,畅谈天下时势、古今治乱兴衰。奈何,她只心系邪王,只当我是知己,此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年的飘飘,古怪、爱耍性子、捉摸不透、美丽妖艳…”
    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不是付出多少,便可收获多少的。感情亦然,你爱他到生死相许,他也许感激你,却不会对你有一丝的动容。而你不爱的人,却恰恰爱你到心痛。
    独孤策又望向夜空,轻叹一口气,道:“对于飘飘,我问心无愧。我真正有愧的是我的结发妻子和我的孩子们。”
    独孤策探手抓酒坛,李风云手按酒坛,不让他取酒再喝,平时冷酷、高傲的模样,只是独孤策极度压抑下的幌子,当酒入愁肠,会把他坚强的外壳粉碎,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
    独孤策显然颇有醉意,讶然往李风云瞧来,皱眉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懂倒酒。”
    李风云无奈为他斟满一杯。
    独孤策举杯一饮而尽,英俊无匹的脸容露出一丝苦涩,他苦笑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愧对她,她虽然不美,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我从不抱怨。成亲后,我故意冷落她,无视她的存在,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我竟然连她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她,身段瘦弱…就连这点记忆,还是我与她‘行房’时才…唉…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好好待过她…”
    李风云微一错愕,道:“因为她不美,所以,你就对她难以倾心?”
    闻言,独孤策身形一怔,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肯定或否定回答的信心。
    聪明如李风云,又岂会不知,独孤策的不回答,其实已经给出答案。
    说到底,独孤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有着任何男人都有的弱点,都喜欢美貌的女子。
    她的妻子最大的悲剧是没有美貌,她不漂亮,所以这就是她致命的悲剧。尽管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爱自己的丈夫,但她的丈夫还是无法忘记那个古怪、爱耍性子、捉摸不透但美丽的云飘飘。
    李风云忽然替那个死去的女人感到莫名的悲哀,穷此一生,那个站在独孤策的心底盈盈浅笑的,始终是阎罗刀云飘飘。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在这种不平等的爱情较量里,谁输谁赢,在动心的那一刹,已成定局。
    可是,她到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相比那些陷入单恋的女子,相比那些无法与所爱之人相守的女子,不知道算不算是另一种圆满?
    茫茫大地,浩浩南北,千古同此伤心!
    独孤策酒入愁肠,涌上醉意,继续道:“我更加对不起我的孩子们,他们虽然有着人人都羡慕的显赫出身和门阀,但他们的父亲从小就漠视他们的存在。我是武林判官,自创‘判官九式’,一支判官笔闻名天下。但他们却得不到我的指点,只能用剑,他们的剑法还是‘隐剑’南宫绝背着我,偷偷教他们的。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他们的母亲不是我最爱的女人。那几个孩子,怕是恨着我的吧。”
    独孤策长叹一声,将目光投进杯内的烈酒,平板道:“小鬼,为何我从来没见你露过半点欢容?你应该多笑笑,年轻就该多笑,我年轻时,亦是极爱笑的。你本就长得俊美,若是再多点笑容,天下的女人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李风云淡道:“无缘无故笑,傻不傻?”
    独孤策将浑浊的目光投向石桌上的酒壶,叹念道:“窗前雨,丝丝编就相思曲。相思曲,随风飘寄,楚天千里。韶光似水匆匆去,情深难舍心中忆。心中忆,缠绵最是,那年春季。唉…一个有思之苦,无姻之缘,一个有姻之缘,无思之苦…造化弄人…”
    寒风徐起,孤月高悬。石桌上的三人寂无声息,自斟自饮。
    葡萄美酒,壶觞交错,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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