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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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覆黄沙,武神三少将司马涛送回军营,短短交会,惊鸿一瞥,恰如天际间星斗的对望,原来各拥了一片天。
    三人送走了棋圣,齐集驻立于河滨,这条河是黄河,波涛汹涌的河川拍案惊绝,三人肃立在河堤旁,后方是生死包子店。经过安冷夜下禁令,只准卖包子不准卖生死。
    这一日,生死包子店来了一名客人。
    踏入生死包子店的人,背着一把剑,头上戴着斗笠,寻了一处坐下,手轻叩着木桌,指尖无意识地在木桌上刮呀刮。
    他在等一个人。
    掌柜上前端上他要的酒菜,他只要了一壶酒,一壶冰冷的寒酒。
    生死包子店卖包子,但是他没有点包子,显然他并不饿。他只是渴,而且非常困渴。他的渴写在脸上,写在衣袂上,也写在他的剑上。
    他太渴了,所以他要了一壶酒。但是他没有喝酒,因为他真正要的不是酒。
    他坐了很久,他等一个人。
    掌柜的上前问了一句:“客倌,您已经在此坐了三天了。”
    “哦,才三天吗?”他低首,手指在木桌上轻划。三天来,这是他坐的第三张桌子。
    他等一个人,三天不算长久,有些人可以等到海枯石烂,可以等到天长地久,可以等到白头齿摇发落,甚至可以等到下一世。才三天吗,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帮他解渴的人。
    他是中原第一棋尊,人称“棋龙圣手”。他没有名字,只管他叫“棋龙圣手”,他忘了他的姓和名,他的眼中只有棋子。
    武神三少在包子店外头瞧见了一匹白色的骏马,罕见的白马,罕见的旅人,三人陆续进入包子店自然看见了那匹白马的主人。
    那是一名冷峻的剑客,身披单衣长衫,衣薄风可透体。他甫自雪山下至中原,他整个人也宛若一块不融的冰山。
    三人望着他坐的那张木桌,木桌上划了一张棋盘。
    忽地,剑客开口了,他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称号,如同他一样的尊称:“我要找一个人,他的名字是‘武神三少’。”他唤住入门的三人,点明来此的目的。
    三人彼此再互视一眼,走了一个司马涛,又来了一个挑战对奕的人。而且,此人还是一名冷剑客。
    “你要找我们三人哪一个?”安无昧对问。
    “我说过要找‘武神三少’,啰嗦!”棋龙圣手手指在木桌上游移,面对英武的三人仍出言不逊。
    “武神三少是三个人,你要找的是我安无昧?”安无昧出声报上姓名。
    “还是我安赤日?”
    “或者是我安冷夜?”
    漠然的脸孔终于抬起头,他放下斗笠,手指头停下:“对我来说,‘武神三少’是一个人,分开了就不算。”
    “说得妙,我们三人的确是分不开。”安赤日大气凛凛,不知对方来意。
    “你们三人给我过来。”陌生剑客狂呼,手中攒着一颗棋子。
    “我们岂是你一呼即来之辈?”安赤日昂首,陌生剑客之态又冷又狂。
    安冷夜倒不出声,冷眼旁观这一局。
    安无昧上前在他对面坐下,木桌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盘棋局。这陌生人以指尖在木桌上画着画着,随手一画竟是一盘好招。他凝气深思,夫子端木雕曾描述过一名中原奇人,擅棋艺,作风万分极端,莫非就是此人:“咦,传说中,中原第一棋圣素来棋不离手,就连饮食也规定要在棋盘上,阁下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棋龙圣手’?”
    有一种人,终日捧书,一看即知是位读书人。也有一种人,反手顺手离不开剑,剑不离人,人不离剑,一看便知是剑客。眼前之人,手不离棋,眼不离棋,就连他身上背的那把剑鞘上也是象棋子的图案,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一名棋手。
    “正是。”陌生人看着安无昧,发现此人眼中藏着高深莫测的一潭深渊。他笑了,走遍万里江山,终于发现了一名智者。
    安无昧道:“阁下今日造访此地,想必也与对奕有关。”
    陌生剑客回应:“一半与对奕有关,另一半则与这把剑有关。”
    “那么阁下是要来一场对奕。”安无昧再问,木桌上已设下一局棋阵,他观了又观,深锁眉头,这个阵是……。
    “半为对奕半为剑。”陌生剑客将手指间的棋子释出,放在棋阵内。
    老二及老三也坐下,四人分坐木桌四角。以指尖刻出的棋盘,局内是一片浑浊的情势,武神三少从未看过这种阵法。
    “相传棋龙圣手有一把棋剑,一把从未出鞘的剑。”安无昧盯着他身后那一把铁青色的剑,欲再探内情。
    “这是一把棋剑,因为它是代表六艺中对奕这一项的最高地位。剑在谁手上,谁就是棋圣。”陌生剑客卸下身后的长剑,以双手捧着。
    “据闻阁下已经拥有这把剑二十年之久。”安无昧再问,此人在江湖传闻纷纷,不现真踪却似一团迷雾。
    “坐享云端无侣之孤独,这二十年,是我毕生最痛苦的二十年。”陌生剑客将剑横置于桌面:“今日我不想再留下这把剑。”眼神透着一抹狂傲冷漠与孤独,他是一名孤独的棋手。
    “阁下是为求败而来?”见高手道出造访的缘由,安无昧心生疑问。
    “不,我有一阵法,却无法自解。我听说武神三少打败了秦国第一棋圣司马涛,因此,我来拜请解阵之法。换言之,解了阵就是赢了我,这把剑自当换新主子。”陌生剑客提剑前来,桌上摆出一道象棋阵法,便是他所说的阵仗。
    “这……。”安无昧仔细观来,这个阵太混乱,无序可依,无道可理,简直是杂乱如麻。
    “这个阵法叫做‘浑沌’。”陌生剑客面色庄严,以天地浑沌为凭,设了此阵。棋盘中果真是一片浑沌。
    “好个浑沌阵法!”同样身为设阵人,安无昧了解设阵人的心意。
    陌生剑客一瞬不离棋阵,他的双眸光耀可比日月,下了一番苦心设阵,却被自己所设的阵困于其间不得其解:”我设下这个阵法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为此阵而苦恼,解不开的阵束缚了我十年。”肃穆的面容,他有一颗超绝的头脑,足以道尽智者一生追求极端的作风。
    四个人分倨四方,一边是中原第一棋圣棋龙圣手的势力,另一方则是午神三少的势力范围。为了解除陷于囹圄的棋龙圣手二十年来的痛苦,武神三少合力齐心一解此阵。
    这一解又过了十天。
    十天来,安无昧尚未举一步棋子,棋盘上是混乱的局势及分裂的势力,他也手足无措了:“这是我毕生见过最混乱的阵法。”他的发已不成形。
    时光荏苒,四人夙夜匪懈,八只眼睛离不开棋盘。
    一个月后。
    旅店外风雪交加,兄弟三人身披羊毛氅围着棋局,不知不觉寒冬将尽春天已至,外头的树枝吐着枝桠。
    安赤日眼中泛着密密麻麻的红丝,他并非酷爱对奕,但这‘浑沌’阵法却是诡奇地让人着迷,连他都沉沦入迷,只道:“为何每走一步,这局面就更混乱?”
    愈解愈乱的棋局,这中原第一棋圣极端的风格,连设阵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又三个月过去了。
    春天的暖和温暖了一室,四人脱下袄热的大衣,原来已是春末夏初之际。
    安冷夜抚弄着下巴的胡须,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局!‘浑沌’阵法已经超越任何人的极限,不论选择何种走法,浑沌的势力愈见猖狂,反扑的力道只增无减:“这个阵法实在太……浑沌。”无以形容,难以言诠,他仰首,看见了苦楚二十年的棋龙圣手,煎熬难耐使他的双颊凹陷,只剩两道荧荧神光闪着闪着。
    无法脱离这十年来作茧自缚的牢笼,棋龙圣手送不出剑的苦衷。这苦衷,武神三少今日方能浅尝。但也仅只于浅尝,毕竟,他三人是剑客而非棋手。
    安赤日终于忍不住起身,他们研拟这套“浑沌”阵法已经整整四个月。四个月来,集四人之力仍然无法可解,他必须出外走走透透气,甚至离开棋局。他暗想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不能打的仗。”
    他步出门外,把玩着四个月未碰的红缨枪。他静立在黄河岸边,临河沉思。
    其余人也随后至,三人站成了一条线。
    三兄弟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哈哈大笑。
    他们并不想当棋痴,回首望了野店,决定脱离“浑沌”。
    他们离开了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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