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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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中,众兵营里一片沉寂,乌云掩月华,远处深山中传来狼群哀嘷。
    月下大帐绵延数里,这是秦兵最大的军营,白起的军师司马涛深夜不寐,独自徘徊,他在帐内走来走去,帐上的黑影也随之晃来晃去。
    营外有火炬高挂。
    司马涛终于忍不住步出营帐外,走入安无昧的营帐内。
    见有人闯入,安无昧起身噤声不动,察觉是司马涛之后,问明来意。
    “小子,你不准走。我还没打败你,你不准离开这里。”司马涛碎碎念道,双手揪住安无昧的衣领,显然一夜未眠,双眼正火红突兀着。
    “我若不走,将军要杀我。”安无昧受困于此,军机已探,白起要杀他,今晚他要逃之夭夭。司马涛看穿他的计划,趁着无月的昏暗赴帐营留人。担心安无昧一去不再回,司马涛逼他不准走人。
    “我知道你准备离开这里。”司马涛脱口而出,是另有计划。
    “你说个我必须留下来的原因。”安无昧睁着一双眼,这司马涛有些疯狂,他忘了他是军师,却日日夜夜思索着象棋。他的脑中只有象棋,布阵,对战,以及……,打败他。
    “你设的‘渡河无踪阵’至今我还破不了,除非你告诉我如何破。”司马涛眼中布满红丝足以织成一块布,才说了第一句,立刻推翻:“不,你别告诉我,你等我破了才能走。”
    司马涛从袖中掏出棋子,就地画起沙盘,披发四散,乍看神似一名孤魂野鬼。他摆好棋子,是‘渡河无踪阵’。此阵是安无昧日前对奕攻防时所设的阵法,命名为‘渡河无踪阵’。
    安无昧见他全神贯注在棋艺上,遂起身端坐,现在是几更天了?午夜,是他与白起约定的时刻。
    司马涛口里喃喃自语着:“破不了……,破不了……。”
    安无昧推开营帐,独留司马涛于帐内解阵。这套阵法可让他解上好一阵子了,最少也要个把月。
    他静坐于帐门前,盘腿而坐,闭目沉思,来到大营已数月,他身上的武器都被白起收回连一把护身的匕首也无。他曾有数次与白起近身可欺的机会,然而,空手的他不打毫无把握的架。
    远方烽火处,瞬间一闪,燃起火苗后顿时又熄灭了。接连好几个烽火台都出现这个状态,亮了,又灭了。亮了,又灭了。
    他走进帐内,向司马涛说道:“夜深了,你该歇下了。”
    司马涛没有回应他的话,他的眼中只有棋子,只有这个难解的阵法,他的眼中没有安无昧的存在,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甚至,当腰间的佩刀被安无昧抽走时他也毫无感觉,他的双眼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棋子一瞬,他的口里还依然念着‘破不了’这几个字。
    安无昧手提长剑,借司马涛的剑用用。他知道他的两个弟弟正在四周张望着他,埋伏暗处,准备伺机而动。他明白,他们潜入了烽火台杀了哨兵。一个又一个烽火台的哨兵接二连三命丧黄泉,他知晓那是老二及老三干的好事。
    众兵都陷入沉沉的梦乡,这是一个适合逃走的黑夜。
    “你要去哪里?”士兵喝声问道,他被监禁着。
    “去茅坑。”安无昧顺势回答。
    “去找远一点的地方。快去!”士兵的声音打着哆嗦,看来这夜里秋意正浓。
    他看了白起的大帐最后一眼,告诉自己还会再回来。再来时,也将是白起命终之时。一瞥终了,他独自从营区中心往外走,以一种孑然一身遗世独立的英姿往外走。
    远处有一辆无声无息的马车,那是安冷夜、安赤日与白河驾驶的‘无踪战车’,正悄然寂静地往大营里飞来。好一辆战车,居然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安无昧悄然无声步出大营,他一步又一步走着,朝无踪战车走去。
    此刻,他忆起他的族人,安族部落以芒草为图腾,他的父亲安渐离曾述说过,不起眼的芒草早已先一步统治了中原,以它静默独立的方式,御风而行,落地生根,芒草呀芒草,曾几何时,占领了旱地与湿地窃笑着宣告它争夺土地的胜利,开出嫣红与银白的花穗在风中飘着胜利的旗帜。
    此刻,他忆起他的兄弟,三胞胎的情谊是苍天此生给他最大的力量。
    今夜,闇夜含笑,他彻底明白一件事,武神三少的确是谁也少不了谁。
    安无昧走向一堆芒草,过去数月来,这一堆芒草不曾在此落地生根,他苦笑,因为他知道那不是芒草,而是老二及老三的伪装。
    他脸上堆栈起一抹微笑,安族部落的芒草比秦营的还高,高过他一个头。他默默地走,走向一堆芒草。这堆芒草瞬间移动的速度好比飞天鼠,他走进了芒草堆里。身子隐没在草丛中消失在秦国大营里,消失在士兵严密的盯哨中,也消失在燃烛静候武神三少的白起大帐外。
    无踪战车化身为一堆芒草步步逼进秦国大营,黑夜无光,无声地来又无声地走。在天亮之前,无人发现这一堆来得急去得也快的芒草丛居然是一辆武装战车。
    而这辆姬苍茫为宝贝徒弟设计打造的战车,甚至连轮子的痕迹也不会留在沙地上。谜样的车,悄悄载走了安无昧远离了秦国。
    隔日上午日出东方,白起等了一夜,没有等到武神三少现身。
    忽然,前往换班的哨兵接二连三急急奔回来报:“报告将军,我们的烽火台出事了!”
    白起换好外挂,奔出帐外,接见通报的士兵。
    士兵大气喘着,还没报完,后方又有人上前通报:“烽火台的士兵全死了,昨夜有人来过了。”
    白起疑心再起,跨步迈入安无昧的营帐,幕一掀,只有司马涛独自端坐,对着棋盘自言自语,不知在念些什么。白起上前,此处没有安无昧的人影。他凑身欲问司马涛,却见耳际传来司马涛认真地重复三个字:“破不了……,破不了……。”他将所有心思投注于破解‘渡河无踪阵’,他的人,他的神思,以及他的魂魄全都进入了‘渡河无踪阵’的世界。他听不见白起的声音,看不见白起铁面的表情,他的眼里只有棋子。
    军士相车马兵,全部化身为真实的将军、飞马、军师与士兵,司马涛被困于其间不得抽身,他陷入阵法中战得辛苦……。
    白起喊了一声:“司马涛。”
    司马涛没有回话,他的军师疯了。
    白起步出营帐,环顾八方,握拳的手发出喀喀的声响快将骨头给捏碎了。
    好个安无昧,好个武神三少,居然眼睁睁让他溜走!
    他仰天长啸,将大刀拄在沙地上,回首望了半疯的司马涛一眼。此刻,他终于了解第一棋圣被打败的心情。他仰天再笑,笑声里有说不出的挫败与失意怆然。
    他笑了良久,最后,他的头发被他笑白了,他成了第二个白发苍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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