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走过一条小巷子，来到一个安静寂寥的街角，那里有着一个大院子。兴许是被街角同化，院子看起来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萧婵推开了院子门，扶着聂尧臻进去了。
    我站在院子外，靠着墙站了好久。深呼吸好几次，确定把所有眼泪都缩了回去之后，抬脚进了门。
    院里小屋前，一个暗青色人影就那么直直地站着，就这么站在我眼前，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他亦是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这短短的距离，我们却仿若走了千百年。
    千百年，足以泯灭多少深情，又足以蓄起多少痛楚。
    当我终于贴上他胸怀的时候，所有缩回去的眼泪在此刻如泉涌一般打湿了他的衣襟。
    “萧寒，我回来了。”这是再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这是第二句。
    他说：“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么？”
    我重复了一遍那第二句话：“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哪怕我下一刻就会死去？”他继续问。
    “我陪你一起死。”我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这辈子你活多久，我就跟多久，你死我便追你到地府。你永远也别想再甩下我！”
    他突然笑了，笑得那样清晰明朗。
    他坐在院子里，我躺在他身上，阳光正好，温暖适宜，前几日刮得恣肆的风也没有了。就这么一直安静地躺着，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样躺着一直过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角突然又落下一滴泪。
    他伸手将替我将眼泪拭去，笑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就那么爱哭呢。”
    “如果可以我宁愿做女人。”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震惊，随后便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反正跟你在一起我也就跟女人差不多……”
    他胸口耸动着，似乎是在忍笑，过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我该怎么说你好！怎么感觉像是我害得你不男不女了。”话虽是这样说，他对我的话似乎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我自暴自弃道：“或许是我天性如此吧。兴许你本来就是喜欢女人的，只是我不正常了些。”
    “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将我从他怀里扶起，手在我脸上轻轻抚过，“我就是喜欢你了，这不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问题。”
    我不满道：“喜欢我你还和别人……”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和别人怎么？”他歪头看着我，好像是真的不解。
    “你去妓院！”我皱眉道，“还有你手下那个女的，脸上那么多伤疤，吓死人了，你居然还跟她……”
    “哈哈哈哈……”他又笑了，如今的萧寒，似乎特别爱笑了。
    “你吃醋了？”他用手指抬了抬我的下巴。
    我甩头道：“吃醋那是女人们干的事，我才懒得吃醋！”
    “我若是说我从未碰过妓院那些女子呢。你信么？”他扳过我的头，直视着我的眼睛，让我无法闪躲。
    我点了点头，却还是不依不饶道：“那你手下那个女的呢，那又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还说你没吃醋！”他捏了捏我的下巴，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我斜瞥了他一眼：“那一日我在你房间外都听到了，她叫得可不比那些青楼女子逊色。”
    他扭头偷笑：“你果然是对青楼有了心理阴影了，我只是在给她上药而已，她身上那么重的伤，上药能不叫么。”
    我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握着他的手道：“这么说你是清白的？！”
    他撇嘴不理我。
    我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子从我们旁边晃了过去，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就是方才说的那女人，她冲我横了一眼继续往前走，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一半红了一半。
    “兰耀。”萧寒突然站起身叫住她，道：“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要外出了。”
    “不劳大人费心，兰耀一时还死不了。只是大师兄的病拖不得，还得出去寻方子。”那名叫兰耀的女子冷冷回道，脸上虽蒙了黑色面纱，但那些遮不住的伤看着还是那么吓人。
    萧寒沉声道：“今后不要叫我大人了，你出去须得分外小心，莫要再受伤了。”
    “属下明白。”兰耀说完后发现萧寒皱着眉，又改口道：“知道了。”
    之后看了我一眼，走出了院子。
    总觉得她对我是有敌意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了。
    院子不小，还请了些下人，算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家，但是听萧寒的意思，却似乎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我也没有再问他的打算，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跟着他好了。
    晚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溪竹哪里去了？”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人，萧寒，萧婵，还有聂尧臻，都停了筷子。我知道我问了不该问的话。
    见气氛尴尬，我忙接道：“我只是随便一提，我们继续吃饭吧。”
    “她死了。”萧婵突然吐出这三个字。
    我当作没听见，继续吃我的饭，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
    吃到一半的时候，聂尧臻突然咳了起来，而且咳得越发厉害，最后竟吐出了一口鲜血，萧婵在一边急得快要哭出来，一直在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治好你的病。”我突然想起了顾涟。
    “谁？”萧婵一直无望的神情终于泛起一丝波纹。
    “只是他如今也遇到了些麻烦，如果再过半个月他还不出现，也许以后也见不着他了。”半个月后是医试。他一旦进了宫，应该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知道杞渊有没有追上他。
    “快告诉我，到哪里找他！”萧婵急了。
    “他去参加医试了。如果能在医试前找到他的话，就还有希望。”
    萧婵很快离桌：“我现在就去找他。”
    “别去了。”聂尧臻拉住萧婵的手，道：“你不如多花些时间陪我吧，我想再多看看你。婵儿。”
    那一声婵儿叫得凄惨至极，萧婵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
    我和萧寒对视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