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啊？”顾颜小心翼翼的问。
    “我很喜欢这样的你。”李成揉着她的头发，笑道。
    交往的时候，他如是说。
    “你不是说喜欢这样的我吗？”顾颜绝望的问。
    “我们还是分手吧，你太孩子气了。”李成转身决绝的说。
    分手时，他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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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颜从颠簸中醒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列车广播里的女声，“第九车厢有一小孩生病了，由于本趟车次并没有医生随行，如有旅客是医护人员烦请到第九车厢帮忙诊治……”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左腿，继续合上眼。半夜上的车，脑袋到现在还有些昏。几秒后，广播再一次想起，顾颜有些认命的直起身，拿起随身的小包。不管怎么样，还是去看看吧……
    第九车厢是硬座，和顾颜在的软卧间隔了好几节。硬座车厢人太多了，打牌的、抽烟的、喝酒的，小孩的哭声、成人的呵斥声，空气有些浊……顾颜不自觉的皱了眉，她对烟味很敏感，一闻到就觉得不舒服。
    方强是这趟车的列车长，现在的他很恼火。这广播前后播了十几条了，来的人也不少，却都是围观的！他就不信这几十节车厢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懂医的！“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方强回头瞪了瞪几个好事者，打发他们离开。在哄散的人群后，他看到一个瘦小的女人站在一米外，她正打量着小孩，若有所思。
    “你是医生还是护士？”方强尽量平稳语气的问道。
    “啊，都不是……”
    “那你来干嘛的！”方强胸中的那个火“噌”的一下就冒上来了，想不到看起来斯文有学识样的女人也和那些市井小民一样爱看这种热闹。正当他想发火骂人的时候，听到那女人说，“我可以试试。”
    顾颜好不容易挤到第九车厢的时候，正好有几个男人退了出来。要不是这样，她不知还要钻多久才能钻过人群。那是个八九岁的男孩，抱着肚子正滚在一张两人座上哭叫，他的母亲跪在一旁一边抱着孩子的头哭，一边含糊不清的叫着男孩的名字。
    顾颜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大学主修的是心理学，听过一些内外科的课罢了。所以当那个列车长问她是医生还是护士的时候，她只能说都不是。不过现下，估计也只有她能帮点忙吧……顾颜蹲下身，探了探男孩的额头、淋巴、颈部，又轻按了按男孩的胸腹，问了男孩及她母亲一些问题。也许是觉得盼到了希望，母子俩的哭声都弱了些，
    顾颜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零三分，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放松自己，按下记忆里的数字。
    “喂。”三声后，电话里传来疲惫的男声。
    “九岁男孩体温较高，两小时前腹部不定点疼痛，伴有恶心呕吐，半小时前转为右下腹疼痛。你认为是什么病况。”
    “应该是急性盲肠炎，要立刻做手术。”果断而自信的声音。
    “恩，谢谢。”顾颜拿下手机。
    “颜颜……”电话里传来男人有些尖锐的叫声。
    “请问离最近的站还有多久？”顾颜问。
    方强这趟车是特快，一路只停一些大站，他想了想说：“二十分钟后会经过一个小城。”
    “赶紧联系当地医院吧，这孩子可能是急性盲肠炎，要马上手术的。”
    方强一听，拿起对讲机往车厢外走，只有二十分钟，不知道调度来不来的及。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的背影，心叹，总算还是来了个有用的。
    “小姐，谢谢你！之前军子说肚子痛，我还以为他是吃撑了，揉了揉就要他睡觉，没想到后来又是吐又是叫！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如果早知道我一定当时就带他下车看医生的……”那个母亲很是自责，“孩子他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
    “赶紧通知你老公到医院去啊。”坐在对面的一个女人说道。
    孩子的母亲低下头摇了摇，说：“他在部队上，不好出来。”
    众人哗然，原来还是个军嫂，估计是要趁着孩子暑假去探亲的。
    “大姐，没事的，这只是小手术，不要担心。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顾颜柔声安慰。
    孩子的母亲又哭了，顾颜知道她这次不只是为了孩子。
    压力这种东西，总是要释放出来的。久了，对身体心理都不好。顾颜轻拍着她的背，不再说话。
    那个小站很快就到了，看着站台上准备就绪的医疗组，车厢里的人都有些骚动。广播里传来刚刚的女声“现在是临时停车，请各位旅客不要使用洗手间，不要……”母子俩的行李早就拿出来放在过道上了，还好，只是一个小箱子。
    火车一挺稳，就有一名穿着白大褂女医生上来，略略的按了下男孩的腹部，想把他抱起却发现自己完全抱不动……尴尬了。
    好在一旁站着的男人出来解围，利索的把小男孩抱起。女医生道了声谢，赶紧嘱咐：“小心别压着他的下腹。”男人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快步往外走。女医生紧随其后，还在不停的嘱咐。孩子的母亲朝大家深深的鞠了个躬后，提着箱子走在最后。
    顾颜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也跟着他们回自己的铺位去了。
    方强同小站的负责人和医院的领导握手道谢后，就上车回到那节车厢，没看到那个好心的女人，只看到原来那对母子的座位已经坐了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抱小孩下车的男人。他朝那个男人笑了笑，表示感谢。看着满车的人，方强心想这坐着总比站着强。
    顾颜回到铺位的时候，对面的女孩还没醒，她也是半夜上的车。
    手机开的是震动。从挂上电话到现在，已经有五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都是来自那个自己熟悉的号码。顾颜想都没想把手机给关了，塞到枕头下，翻身盖被。一分钟后，在她第五次翻身后，顾颜有些气恼的把手机从枕头底拿了出来，开机。
    “颜颜你在哪”
    李成的短信从来都是用空格代替标点符号。为此，顾颜曾经很是正经的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学长，你不觉得没有标点的短信很容易让人误解吗？”
    “怎么会？”
    “比如说，你明明是疑问句式，对方要是用上肯定语气怎么办？”
    “那关我什么事？自己理解有误啊。”
    “你这样叫不负责任！”
    ……
    二十五岁躺在火车铺上的顾颜，随着车厢有节奏的晃动，盯着上铺的床板。当年的自己，其实是任性幼稚的。
    高考报志愿，一心想当心理医生的她，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报了心理系。到了大学才知道，她们这个系分属的居然是人文学院，和一群中文系、哲学系之类的在一起。为此顾颜还很气愤的和舍友抗议，说学校太不重视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太不重视他们这些未来的心灵救赎者……哇啦哇啦的说了一堆，总结概括就是他们的心理系应该和医学系同样放在医学院而不是人文学院。她义愤填膺的举动引来身后一群男生的爆笑。舍友的脸红了，是害羞的，顾颜的脸也红了，是愤怒的。看着她那涨红的快爆开的脸，打头的男生上前，清了清嗓子，笑道：“小学妹，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医学院的学生会啊？”于是完十七岁生日满腔的意难平的顾颜，在校门口认识了二十一岁笑容满面的李成。
    蒋丽盈就是当时站在她身边的舍友，在顾颜和李成交往后，总是以第一见证人的身份，用充满粉色心形气泡的语气，向旁人描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且十分肯定两人是如此一见钟情的。
    对此说法，李成的反应只是笑笑，众人解读为默认。而顾颜则是坚决的反对，当时她觉得自己是被嘲笑了，特别是在李成说要她加入医学院的学生会后。拜托！哪有让外院的学生加入本学院学生会的啊？所以，当时的顾颜狠狠的白了李成一眼，然后拽着舍友，豪迈的往食堂方向走去，而身后的男生更是发出歇斯底里的爆笑。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啊？”顾颜小心翼翼的问。
    “我很喜欢这样的你。”李成揉着她的头发，笑道。
    交往的时候，他如是说。
    “你不是说喜欢这样的我吗？”顾颜绝望的问。
    “我们还是分手吧，你太孩子气了。”李成转身决绝的说。
    分手时，他如是说。
    ……
    顾颜在火车刹车时的一个晃动中猛地醒了过来，摸了摸眼角，有些湿润。对面的女孩也醒来了，嘟囔着累死啦之类抱怨的话。女孩年龄不大，应该是大一的新生，还没褪去中学时期的稚气。顾颜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职业病了。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视野开阔，和顾颜自小生长的地方很不一样，没有矮小的丘陵，没有满山的茶树，没有涓涓的细流，有的是粗狂和不羁的豪情。顾颜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内心里却忍不住鄙视自己。
    其实你就是想打这个电话吧。自从蒋丽盈眨着眼暧昧的告诉她李成回来了，连号码也没变的时候，你就在找借口打电话吧。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吧……顾颜是学心理的，她很清楚自己行为模式后代表的意义，只是医不自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