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CBD的双子座写字楼下，停车场也一向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临近下班时间来来去去的车子才有几个空位出来。街道边停满了汽车，里面大多数是坐了人的，上班族们从大厦的门口蜂拥而出，跳进早已等候多时的车子里，有的裹紧外套直奔车站、地铁站，还有的哆哆嗦嗦冻的不行，只为了站在那打到辆出租。
    一辆车前盖上写着彪悍三个字母的车子挤在一长流等待的队列中，男人穿了身蓝格子外套、牛仔裤和灰色红底的休闲鞋靠在车前，白皙的脸庞被大半个围巾遮住，但也突显一双明亮的黑眸和高挺的鼻梁，太过扎眼的人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黎牧目不转睛地盯着写字楼的出口，也发现了经过的人频频侧目的事实，极为无奈。前几天出门前，郑君昊将车钥匙扔到他手里，说了句不让我送就开车去。虽说路上挂着圆图标，上写三个字母的车有的是，不算少见，但奈何君昊这辆最新款实属显眼。
    什么叫低调，某些人懂么！又想起这事，黎牧心中免不得又暗自唠叨。他在楼下已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这里是方氏集团所在的办公楼，停车场那熟悉的车牌尾号他早早过来时就已看到。
    黎牧是在等方敏英，从那时方老爷子大病初愈后，她开始过问起公司的日常运营，大大小小的事务听说也都亲力亲为。想起曾经这个女孩子笑嘻嘻的和自己说要开一家咖啡店，每天过着泡在里面煮煮咖啡，看看书的悠闲日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美好的想法。
    穿了红色格子外套的女孩，踩着高跟鞋低头快步从大门走出来，风吹乱女孩的头发，露出一张秀气的面孔。黎牧跑了过去，挡住对方的去路，方敏英抬起头，微微一愣。
    “谈谈好么？”伸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耽误不了你，不会太久。”
    方敏英紧咬嘴唇看着他，只觉鼻子一酸，“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如果你关心我，那请收起你的伪善。”她控制着不让自己的音调颤抖的太过厉害。
    “我是不是伪善，你应该最清楚。”
    扫了眼四周，他们现在的位置堵了门，进进出出的人均需要绕过，不少人因此小声发着牢骚。
    “我们换地方说，免得回头又被人乱写，现在方氏也经不起再多的风浪，你就当是为你家、为你爸考虑。”
    抓住方敏英的手臂，直奔路边的车子，黎牧用了力道，不过后面的人也没再拼命挣脱。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掉外界一切嘈杂的声音，密闭的空间里一片安静。车里弥漫了一股淡淡烟草的味道，方敏英一动不动地坐着，冷淡地开口。
    “这是郑君昊的车吧！”
    女人对于细节的嗅觉总是敏感的，例如味道，这份陌生又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气味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她紧紧握住书包的带子，脸偏向了窗外。
    夜晚的街道因为春节临近的缘故，到处张灯结彩，不断闪烁变换的霓虹灯衬托出冬日夜色的美丽。车子一路行驶，最终停靠在一条不算宽阔却熟悉的小道上。
    甜甜圈店的招牌还亮着灯，排队的人不少，呼出的哈气混合起来形成片片白气。
    “要吃么？那天你遇上君昊了吧，我也看到了其实，当时在车里也没能打招呼。”这样的开场白说的平淡，却亦有所指，“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也知道为什么要找你。”
    “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也不要你再假惺惺地关心我！”提高的声音不过是想掩饰内心的紧张，方敏英躲闪着对方的目光，不愿直视。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我们之前也不需要你所谓的假惺惺的关心，我只说一句！”侧过身，扳过她的肩膀，“敏英，就算之前是我将你拉进这场斗争，现在放过你自己！别和姜栽熙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他是哪样的人？起码他诚实，他肯坦白讲他就不是好人！”虽然是在微笑，但泪水也同时滑落，“黎牧你不要再伪装自己是救世主，我不需要。”
    “救世主？如果真是就好了，这一切就全部能够结束掉！姜栽熙不过是利用你，那你呢？”漆黑的眸子划过一丝失落，望着泪流满面的方敏英，黎牧叹了口气，“不要因为我……伤害你自己，不值得。也许我不懂得爱，不够珍惜，但你总会找到一个比我好的人。”
    “爱情？”她拼命摇头，瞪大了双眼，“你比谁知道，但你都给了别人！”
    回忆总会让人觉得更加伤痛，而且讽刺，所以方敏英强迫自己忘记，忘掉那几年的点点滴滴。但今天再次在门口看到这个男人时，她发现被深藏起来的记忆仍然那么的深刻，她能看的出他最近瘦了许多，有了黑眼圈，望着她的眼底已没有曾经那温温柔柔的平静和宠溺。他对她就好像是在规劝不懂事准备误入歧途的孩子，目光充满怜悯，连最初那点愧疚似乎也逐渐淡化。
    女人在爱情面前是懦弱的，尤其是在自己不愿放手的情感面前，卑微的可怜。方敏英变得愚钝，连同她的爱情一起。
    黎牧伸出手想摸一下方敏英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姜栽熙是个复杂的人，而且已有妻室，无论为了什么不要和他再来往。至于金俊熙，我一直想和你说的是不要将自己的幸福草率的扔掉。”
    “不要说了！”将脸上的泪水抹掉，花了妆的女人，此时显得异常憔悴。
    “我送你回去！”黎牧重新启动车子，他抬眼看着刚刚还排满队的场面早已不见，甜甜圈的广告牌隐在黑暗中，没了点亮的灯光，走过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我自己回去！”拉开车门，冰冷的空气迎面袭来，方敏英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路上小心。”这样的话反而让敏英的动作一顿，她没有想到黎牧没有多一句的坚持，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前方，虽在说话，却没有多看她一眼，“该说的都说了，我也有要保护的人，如果真的要敌对相向，敏英啊！好自为之！”
    车门在瞬间被关上，轰鸣的引擎声中银色的车子绝尘而去，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脸的决绝，他用余光撇了眼侧视镜，远去的街角女孩的身影渐渐缩小，变得模糊不清。重新叹了口气，也许随着这一声叹息所有的那些过往也随之一同结束掉，从此两不相问。
    回到CH的宅邸已快九点钟，往日沉睡在一片昏黄灯光下的庄园现在倒是添了几分活跃的灵性，璀璨的灯光将它笼罩在其中，像极了梦幻的精灵。
    黎牧停好车，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推门进去。客厅中点着大灯，郑君昊正踩在椅子上，正将手中长串的小灯泡往墙上挂。听到响动，他回过头，微微一笑，“回来啦！”
    “你这是做什么呢？”黎牧边说边凑上去，说也奇怪原本不大好的心情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全部消散掉，他的笑容看在眼里是如此让人安心。
    “不用帮忙，你看着就好！”将灯调整好位置挂在墙上固定好的地方，然后又扬起头前后比较了一下，郑君昊这才拍拍手跳下凳子，“吃饭了么？我让管家给你留饭了，去热一下就可以。”
    “吃过了！”帮着把椅子重新摆好，黎牧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你不问我去哪里了么？”
    拉过他的手，十指紧扣亦如往昔，君昊眼中满是出亮晶晶的笑意，“我啊，还是有这么点大方的好不好？信你，就不会问！”
    一时愣是没接上话，他完全被对方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吸了进去，半天才轻轻推了那人一下，“呀！你真是肉麻啊！“
    “肉麻……我有嘛……”鼓起脸，君昊又要开始装奶奶的娃娃音，这是管用的杀手锏，黎牧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宋明远！宋明远哪去了？”
    “窝在厨房半天了！”见好就收免得被人唾弃，君昊顺着黎牧的新话题接了下去，“我和他说俊熙晚上回来喜欢吃夜宵，最好是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所以喽！”
    “所以他就去了？那他的脚行不行啊？”看了君昊幸灾乐祸的偷笑劲儿，就知道宋明远多半是被骗了。
    “动手而已，坐着呗！不过进去有好半天了，这样也好免得他总在我面前晃悠，我都听他唠叨一天了。”
    金俊熙从公司出来会先回南郊那边的宅子，如果不是宋明远在这里养伤，估计他应该就不会回来。从俊熙回来后，君昊就不怎么去那边了，关于郑勇成的病况如何都是俊熙时不时说上两句，但也不是经常说。黎牧是知道这个事情的，那对父子之间可能存在的误会或是其他，积怨久了想要解开并没那么容易，况且中间还牵扯到他。
    应该是察觉到黎牧的走神，君昊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累了吧，上去洗洗睡吧！宋明远咱不管了，让他自己忙活去吧。”
    黎牧点点头，任由君昊牵着上了楼，他发现这个家中就连楼梯也绑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怎么想起布置这些了？”
    “快过年了啊，小笨蛋！”君昊松开他的手，一把揽上黎牧的肩，半挂在他身上，凑到耳边，“今年春节不会孤单了，对吧？”
    唇停留在耳边，黎牧忽然转过头，唇齿相接，然后快速闪开。他看着有些愣神的君昊，像偷腥的猫咪一样笑着，“好啊！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