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的小路布满整座庄园，除了长青的松柏，往日漂亮的花园现在是光秃秃的荒芜，冷冷清清的。古老的欧式建筑散发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陈旧气味，没有见到几个警卫，不知是被撤走了，还是隐在了暗处。
    这是黎牧第三次走进这里，第一次的误打误撞造就了和郑君昊的初见，青葱岁月的单纯，毫不掩饰的友好和热情，停顿在脑海中的记忆片段，恍如隔世。第二次是顶着Ethan的身份，戴了假惺惺的面具，心生了芥蒂连交谈都变得无味。而这一次，又是回归了黎牧这样的自己，回到了这里，是未曾预料过的。他问自己，这算是有始有终么。
    开门的管家接过郑君昊的外套，看了眼后面跟着的黎牧，自然地也伸手等着他。黎牧低着头，郑君昊见他走神发呆的模样，索性动手接了他的大衣扣子，帮着脱下来给了管家，对方倒也配合，任由摆布。
    黎牧的身体微微颤抖，房子扑鼻的暖意也无法让他停止这样的战栗，整个人冷的像个冰块。刚刚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不冻僵了才怪。君昊无法阻止，按照他的脾气就应该冲过去拉了人走，但和方敏英相关的事他不能插手，他们之间的变数和敏感有一部分是扯了这个女人。不能再逼，他担心黎牧会承受不了。
    当然男人不像女人那样柔弱，但黎牧也不是铜墙铁壁，君昊已越来越看不清黎牧的心，受不了他的沉默。如果不够坚强，或者说已逼近了底线，君昊不敢去赌，所以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安静地陪着。
    郑君昊拉着黎牧上了楼梯，走进书房，这边大大的壁炉已点上了火，火苗烧的猛烈。炉前有一块白色的长毛毯子，柔软而温暖，黎牧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间书房是君昊经常呆的地方，整间屋子贴了暗色的古典花纹壁纸，壁炉在正中央，它的前面除了那块大毯子之外，还摆放两个沙发。君昊偶尔会将自己全部窝在大大的软座里，举着酒杯，看着对面空着的沙发发呆。
    壁炉的两边是栗色的书架，高度和房间持平，摆满了书。比较低的位置，伸手可及的几个格子里摆放的比较散乱，看得出这几行的书时常被翻阅。
    房间有两大扇落地窗，挂了深色的窗帘，宽大的书桌摆在那附近。如果是某个春日的白天，阳光投进来，正好能够洒在伏案办公的人的身上。那么，即使劳累，侧过头也能看到窗外一片欣欣向荣的绿色，呼吸沁人心脾的空气，整个人也能因此而欢跃。这样的设计是一个人最喜欢的，所以郑君昊后来让人重新对这间书房进行装修，只要呆在家中，大部分时间窝在这里，很多时候甚至会睡着，醒了时炉火已熄了，会觉得有些凉，但更多的是冷清。
    在另一侧的角落有一个透明玻璃的酒柜，郑君昊走过去，从里面取了两个杯子和一瓶伏特加。倒了半杯，递了过去。
    “喝一点，能够暖和些！别全喝……了！”
    君昊的话未说完，黎牧一仰头全部把酒咽了下去，浓烈的酒精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的液体，燃烧起一路的灼热。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将另外一个只手张开，黎牧扬起头。君昊叹了口气，将酒瓶也递了过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纵容那个人如喝白水般的饮酒动作。
    “这瓶酒是明远送的，说是经过了五道蒸馏工序以保证更纯正的品质，而且过滤的过程也加了特殊的工序，口感猛烈。如果让他知道你这么喝，估计会心疼死！”
    一口下去，果然舌尖的味蕾被强烈的味道所刺激，直冲鼻腔。见那人不理会自己，君昊放下杯子，从沙发上起来蹲到黎牧的跟前，“别喝了，明天会头疼！”
    黎牧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在炉火的映衬下闪着亮亮的光，把酒瓶和杯子放在一旁，他突然凑过来，红彤彤的脸颊和越发迷离的眼神，无法判断出当事人是否清醒。君昊没有动，保持原有的姿势，他能够闻到喷在自己脸上浓烈的酒气。
    黎牧伸手拉了他，下一秒“哐当”一声手中的杯子落在地板上，君昊毫无防备地倒在毯子上，虽然有毯子做铺垫，缓冲了后背撞击到地板的力度，但承受了另外一个人的重量，压迫出硬生生的疼痛。不过，他仅仅是平静地望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儿，沉默不语。黎牧扯出一个浅笑，然后俯下身用手捏了君昊的下巴，吻上那半张开的唇。
    这是一个由试探到失控的吻，刚开始有意无意的轻咬，转而增加了力道，黎牧如同小兽般张开锋利的牙齿撕咬着身下的猎物。血腥的味道覆盖了厚重的酒气，君昊微皱眉，下意识地想用手推开身上的人，但很快被禁锢在头部两侧。
    黎牧的唇顺势滑下，转而啃咬光滑的颈部，凸出的喉结，坚硬的锁骨，手也开始扯着君昊那棉质的蓝色衬衣，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肤。
    被压在身下的人抿着唇，因为细密的疼痛而轻哼出声。自始至终，他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在自己上方肆虐的黎牧，脸上写满了忧虑和心疼。手自动地维持弯举在两侧的姿势，他甚至想了如果对方下一步扯了他的裤子，说不定他会自动抬起自己的腿来配合。让男人所谓的虚伪的尊严全部见鬼去吧，郑君昊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人，比起黎牧沉默地注视，现在这样反而更好，起码他还会发泄，宣泄心中淤积的不快和伤痛。
    斑斑点点的痕迹，有的甚至已青紫，黎牧留下这样的杰作，手终于落在郑君昊腰上的皮带处停住了。身体微微颤抖，用手捋了额前过于长的刘海，露出猩红一片的双眸，他没了刚刚凶狠的模样，瞬间泄了全部的气力。
    “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了算了？我……是个大混蛋，我不值得她……那么伤心！”
    君昊伸出手摸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轻轻地说，“我才是混蛋，要怪就怪我！是我要拉着你的，死也不放开的！我就缠你这一辈子，将来如果真有孟婆的话，找她多要几碗汤，你把我忘得彻彻底底的！”
    “这些年她给了我很多欢乐的日子，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但是她从来不在乎。她记得我的生日和每一个纪念日，而我呢？我甚至无法大声回答她那句爱不爱！你是个混蛋！郑君昊！你个混蛋啊！”
    人抖成一团，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君昊裸露的胸膛上。黎牧是喝多了，酒精的后劲全部涌了上来，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耳鸣的厉害，心脏也跳的飞快，但思维却异常清醒。这样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我是！我是！明远也常这么说的。不要担心方敏英，她已经回去了，我吩咐人跟她到家的，放心吧。”君昊将黎牧揽到怀里，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前，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你想要么，想要我……给你……”
    怀里的人摇摇头，其实从刚刚的纠缠，两个人没有太大的欲望体现，现在更是只剩心底宣泄后的倦意了。黎牧的呼吸渐渐平稳，睡着了的他又恢复了安静乖巧的样子。君昊撑着半坐起来，并往沙发那边移了移，靠在那儿，并从靠背上取了毯子将两人围起来。这样一些列的动作都未惊醒怀里的人，黎牧睡得很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君昊记得前几天每次自己小心地发出一点点动静，身旁的黎牧都会跟着醒过来，他睡得太轻了，以至于君昊以为整晚整晚这个人都是清醒的。
    这样的黎牧，变得机警、敏感和陌生，让人捉摸不透，郑君昊甚至不知这些年这个人是怎么过来的。他不是被俊熙安排的很好么，哪怕最后和姜栽熙合作了，但不是仅仅限于商业上么，他究竟还经历过什么是不被自己所获知的呢？
    郑君昊不再思考下去，一种隐隐的不安升腾出来，他低头看着这样熟悉的脸，然后落下浅浅的一吻。
    壁炉中的火苗苍白的跳跃，炉灰结了块儿，多了些不正常的火星溅出，君昊盯着看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了口气。
    看来，明日又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