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的天是干冷干冷的，呼呼刮了几日的北风，也没有把上空的阴霾吹散。蒸腾的热气，厨房的窗户上蒙了一层的白雾，用手指触碰到，凉意从尖端扩散开来。
    火上煮着白粥，“咕噜咕噜”不断冒出一个个大的泡泡，守在一旁的人似乎不大满意这样单调的颜色，索性又切了些青菜放进去。
    整栋房子十分安静，墙壁上的钟敬业地走着，外面的风呼啸着拍打门板和窗户，而床上的人终于翻了个身，发出小声的呻吟。
    郑君昊已经烧了三天，昏昏沉沉的时间比较多，多半是撕裂的伤口引起的炎症，不过这病来的却凶猛。黎牧记得自己醒来时，宿醉的缘故导致头疼欲裂，他看到旁边躺着的郑君昊，整个人趴在那儿，杯子只盖住一点，露出赤裸的背部。
    手被紧紧抓住，这个人烧的糊里糊涂但用的力气很大，黎牧费劲地才抽出自己的手，发现红了一大片。之后，他花了很大的气力清理两个人，还有杂乱的战场。翻出一些药，可惜是过期的，没有见到车钥匙和手机的踪影，不知道是不是他下意识根本就不想找到。
    黎牧捧着煮好的粥走到床前，埋在被子里的人睡觉时也皱着眉头，嘴里嘟嘟囔囔说梦话，凑上前去听，并不清楚。唯一清晰的是他喊着“黎牧！黎牧！”，每每听到自己的名字，黎牧的心都跟着漏跳一拍。
    三天里的多数时间，黎牧独自倚在墙边，对着窗户发呆，脑袋空荡荡的，抓不到重点。腕上的手链又回来了，吊牌上还是熟悉的字，多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但仍旧闪着耀眼的光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黎牧也没有选择摘下来，如同这场命中注定的纠缠，溺水窒息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却偏偏还是有人拉着你在拼命挣扎。
    郑君昊睁开眼睛，眸子黑的发亮，他常常这样，也不说话。两个人便默默对视，黎牧不知道郑君昊每当这个时候是否是清醒的。
    “吃点东西吧。”发出的声音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沙哑到尾音几乎听不到。他轻咳了一声，补充道，“我们去医院吧，好不好？”
    君昊微微摇头，他的脸色不大好，似乎更加苍白，额头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黎牧伸手摸了一把，烫得厉害。其实郑君昊的身体一向健壮，虽然胃口不好，但格外注意还是不怎么犯的。这几年抽了不少烟，但酒喝的适度，再怎么折腾也没有病倒过，不过看来这一次不是扛一下子就能够过去的。
    “去医院吧。”黎牧重复说道，见郑君昊把头更深的缩进被子里，他叹了口气，开始找衣服、钥匙和手机。
    车钥匙在进门的杂物桶里找到了，而手机在角落的地毯下面。你看，如果想找事肯定能够发现的。郑君昊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黎牧推他也没有反应，咬了咬牙掀开了去拉他。
    “去医院吧！”这是第三遍，固执的人紧闭双眼，黎牧感受到那吓人的滚烫体温。他用力抱起君昊，开始强行往对方身上套衣服。
    “别……”声音没发出来，只看到嘴唇的抖动。
    “我哪也不去……”黎牧说完后，发现郑君昊抗议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轻轻地叹口气，“你每次留住我的方法都是这个……”
    车子启动很顺利，黎牧坐在驾驶座上看了眼显示屏，下一秒差点发飙。
    “呀！你太幼稚了吧！”
    小小的图标和油表的显示，无一不证明他们是没办法顺利开离这块人迹罕至的地方了。黎牧将头完全靠在座椅上，脑子快速转动。他本想送郑君昊去熟悉的医生那里，现在的状况是车子估计是无法支持到最近的加油站，而他们的身份是不方便打急救电话的。与世隔绝地过了三天，郑君昊无非是想留住他，外面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还不好说。
    他打开了郑君昊的手机，看着信号格子一点点填满，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信息一下子顶了进来，手机不停地震，黎牧不去理会，直接按了电话薄中的号码。
    “宋明远么？是我，黎牧！”电话是响了几声才接通的，他直奔主题，“郑君昊现在和我一起，我们出了点小状况。你方便过来一趟吧，如果可以，带个医生最好。”
    “……”
    “至于地点……说实话我也不大清楚，你定位找找看吧。”黎牧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好笑。
    “……知道了！”对方沉默许久，终于有了反应。
    接下来只剩等待，黎牧重新回到房子里，床上的人儿早又沉沉地睡去了。他面对着郑君昊，沿着墙壁缓缓坐下，呆呆地望着那张满是倦容和病态的脸，眉头纠结在一起。
    宋明远的办事效率非常高，时间起码比黎牧预料的快上很多。他开门时扑面一阵凉风，而宋明远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然后快速闪了进来，后面陆续又跟进来三个人，应该是医护人员。黎牧刚要关上门，只见最后一个人匆匆跑过来，这个人依旧穿着灰色的外套，立起的领子挡住半张脸。
    黎牧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金俊熙冲他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他注意到金俊熙的脸色不大好看，走路的速度比往日要慢一些。
    整个房间并没有因为多出几个人而变得热闹，唯一的声响是医生们检查时使用金属器械发出的。金俊熙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躺在床上的郑君昊身上，而宋明远时不时地瞟一眼他，神情错杂。
    黎牧远远的站在房门口，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开机键。果然一下子涌进不少信息与语音留言。男人也是有第六感觉的，黎牧早早就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同时又熟悉的错觉，这样的心境与当年在法国那个下雪的夜晚惊人的相似。
    外面的局势如何变化他是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剧本改了，YO兴许占过先机，但失了结局。不然郑君昊也不用如此花心思从一开始就为了留住他，这个人又一次选择了一种他不喜欢的，却有可能将所有争议、伤害全部挡在外面的保护方法。
    但是，无论误会和真相是否随咆哮宣泄而出，黎牧依旧需要面对和承受迎面扑来的后果，不是么。
    姜栽熙的信息和留言都是让黎牧看到后尽快回电话，他能够想象到那张本就阴沉的脸上浮现的恶狠狠的表情。他对姜栽熙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而如今他将这份厌恶扩大到自己身上，只因为过去的三年中他们是“合作伙伴”。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亮的刺眼，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