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君昊今天回到Ch。Latour庄园，特意在院里站了会儿，诺大的庭院不知是否也感染上了严冬的氛围，显得格外萧条。进门时，管家接过他的外衣，然后指了指二楼书房的方向。
    房子里也是一片安静，他貌似有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之前的许多事情都稳妥地处理着，没什么意外发生，所以他连例会都没出席。
    这两天报纸上大篇幅的内容，无一例外的在报道Ch。Latour支持议员竞选的事情，君昊不大关心，更多的心思都放到黎牧那边。出院后的黎伯父情况一直不错，虽然黎牧他还是话不多，但笑容明显慢慢地多起来。
    明天就是黎牧的生日，君昊想想不由得嘴角上翘。他慢慢走上楼梯，调整了下情绪。刚刚没有看到老师和金俊熙的影子，君昊看了眼时间，想想下午这个时候，他们不在也不奇怪。
    敲开书房门，里面的男人应声睁开微闭的双眼，看来是专门在等他过来。
    “来了！”郑勇成挥了下手，然后略微调整在椅子上的姿势。
    “恩。”
    君昊应着，随后坐下。两个人对话依然像上下级间的工作汇报，电话中讲过的又重新说了一遍，君昊很是奇怪，这样的举动不大像眼前这个男人会做的。郑勇成始终不语，眼睛一直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
    背诵课文一样的差事做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君昊才轻轻舒口气，不再多言。他在等，等男人开口，揭开这次突然喊他来的真正用意。安静了片刻，郑勇成叹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君昊啊……喊你来，想让你去查件事。”说话的人停顿后，继续说，“志泽，他出事了！”
    “老师？！”君昊“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书桌上，望着男人不带丝毫情绪的脸，他慢慢地又重新坐下来。
    “志泽跟我这么久，从没有无故突然失踪过。他家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有血迹留下。”郑勇成站起来，走到君昊的身边，手落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老师他……这怎么可能？”能伤的了李志泽的人，道上会有谁？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健硕挺拔的身影，但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那两个人之间存在的根本不是仇恨。
    “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是用不了多久Ch。Latour第一杀手出事的消息还是会在道上传开，所以我想让你去查一下。”
    “还有什么线索么？”
    “暂时没有，志泽是你的老师，我想你们会更熟识些，容易找到其他线索。”郑勇成重新踱回靠椅前，坐下。
    “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出去了。”
    “君昊啊，你快生日了，所以我想……”
    生日！唯一的两个字冒出来，让君昊僵直了身体，他尽量保持表面的平静，看着眼前本为生父，却如同梦魇存在的，这个将他与母亲两个人的幸福，全部吞噬掉的男人。
    “等你生日，我想和你讲个故事，你不是也一直很想你的母亲么？”郑勇成说完，摆下手，又合上了眼睛。
    指甲深陷掌心的痛感，以及心头蓬乱的波动，支撑着郑君昊保持毕恭毕敬的姿态，退出了书房，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Ch。Latour庄园。
    夜色中，一辆黑色的轿车快速驶过一条条不大宽阔的街道，最后一个急转弯拐进一条安静悠长的小路。一排排的小楼，有一处的门灯泛着黄色的光，在这里居住的人都知道这户人家有这样的奇怪习惯。每天日落后，这盏灯会准时与街道上的所有照明灯一同亮起，熄灭的时间却不固定，有时很早，有时是深夜，也曾彻夜亮着。
    细长的眸中散开点点黄色的光晕，郑君昊从车里出来，只穿单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门灯会在他回来后熄灭，无论多晚。一路开车过来，因突如其来的事情而心烦意乱的他，此刻忽然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这个房子，这盏意为等候的门灯，还有现在定忙活准备晚饭的人儿，是郑君昊心安的根源。推开门走过门厅，里面照例传来一声“回来啦！”
    黎牧正把最后的一盘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回房将父亲推出来。他已经把父亲的房间换到了楼下，这样在日常生活上会更方便些。
    肩膀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臂环住，淡淡的香草味袭来，背部传过熟悉的温感。
    “别动，让我抱一下。”君昊的头抵在他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新长出的胡茬扎的皮肤有点疼。黎牧没有躲，轻轻向后靠了靠。
    “昊呐，该刮胡子了。”
    “恩，一会儿你帮我刮。”
    两个人没再说话，黎牧瞟了眼父亲房间的方向，门虽是虚掩的，但他知道父亲不可能会看到。自从回来，他们在身体上没有过多的接触，不知是不是心里上的顾忌，同一个屋檐下有父亲的气息，就像有双眼睛时刻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晚饭照例吃了很长时间，黎牧一边给父亲喂饭，一边听君昊讲些有趣的事情，有时是公司里职员间的趣闻，有时是小时候的糗事，中间也会涉及到明远、金哲民等身边的人，似乎这样的模式已经成了习惯。他会重复一些话，然后看看父亲的脸，虽然很少能够看到反应，却还是不厌其貌地坚持如此。
    收拾完饭厅，黎牧细心地帮父亲洗漱后哄他睡下，然后才回到房间关好门。这期间君昊接了一个电话，他模糊地听到，想必应该是哲民哥打过来的，随后君昊急急忙忙地出去，说会很快回来。
    他关了楼下的灯，只将那盏门灯重新点起，便独自上了楼。浴缸蓄满了水，黎牧将整个身体沉进去，轻轻呼气。热腾腾的水雾，白色瓷砖凝上了细密的一层，他将头靠在浴缸的边缘，身体浸泡的温暖，想起刚才君昊的那个拥抱。
    其实两个人在身高上并没有差太多，君昊特喜欢那样抱着他，说会有温暖的感觉。君昊在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可是黎牧心里觉得那笑容多少有些牵强。他很久没有静下心来想事情了，突来的变故，父亲的现状，他和君昊的关系，还有Ch。Latour……
    思绪渐飘渐远，黎牧想起姜栽熙的脸，那天突兀出现在面前的身影。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角落里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男人，用手擦擦嘴角的血渍，而他自己则紧攥刚挥出去的左手，喘着粗气。
    “不过是摸了下脸，就那么大反应么，黎牧？”
    “姜栽熙，我不知道你那么想挨打。“
    “也许。不过我想这样看来，或者郑君昊是被压那方喽？真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
    “你……”看着一脸淫逸表情的姜栽熙，黎牧不打算再与他浪费时间，手续刚办了一半，再久点苏迪那家伙就要骂人了。
    “黎牧！现在世人都知道Ch。Latour在支持我父亲竞选！”
    “那又怎么样？”轻笑一声，他转身准备走人。
    “我想以后，我可以对郑君昊不会再有所顾忌了！”
    姜栽熙见黎牧不再停留的脚步，急忙提高声音，“黎牧，你站住！”
    “姜少爷，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了我和郑君昊之间的事，还有你父亲要高升了，那我已经知道了。”黎牧没有回头，边走边说。
    身后没了声音，紧接着一阵紧促地脚步，姜栽熙跟了上来，在适当的距离处站住。“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场车祸的真相么？”
    转回头，是男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黎牧选择了沉默地站在原地。
    “难道你真的认为是场意外？又或者你怀疑了，但不愿意面对即将揭晓的答案？”姜栽熙又走近一步，继续说，“黎正仁在报纸连续发表的一些关于Ch。Latour家族的文章，包括我们在法国的时候一直都未停止过，你知道Ch。Latour对此很不高兴。”
    “然后呢……”略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那双大大的黑眸以及俊俏的面孔上饱含的神情。
    “发生车祸的后，黎正仁手里握有的对Ch。Latour不利的信息磁盘，被送进了Ch。Latour庄园郑勇成的手上。”姜栽熙故意停顿，加重说话的语气，“你那位亲爱的郑君昊，可是他的儿子。是郑君昊和学校说你要探望在法国的亲属，不知他是用什么办法留住你的，但结果很重要，你果然没有回到韩国。”
    “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你认为呢？”姜栽熙诧异于黎牧过于安静的反应，他所预期的正常人都应该是激烈挣扎、怀疑失望又或是恨意的表现。
    头抬起来，黝黑的眸中如深渊的潭水般沉寂无痕，黎牧摆摆手，“说完了？那我走了！”
    “黎牧！你不恨吗，你敢保证郑君昊那家伙和这件事无关吗，别自欺欺人了！”
    “……”
    “那款黑色手机怎么不见你用？”姜栽熙不知道为何会忽然蹦出这样的话，面前的黎牧与学校里那个打架时倔强的人，全然不同，捉摸不透，反而令人心生恐惧。
    “呵！原来是姜少爷搞的鬼，那我可更不敢用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郑君昊送的就可以，为什么只有他？”
    “别这么激动，你会让我觉得你是在嫉妒，难道姜少爷也喜欢男人，喜欢我么？”
    “你……”
    “忘记告诉你，我和君昊之间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插手，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