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夜长春梦短,人远天涯近。  第六十一章 烦恼不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38  更新时间:14-04-19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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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从打定主意要造园子的那天起,邺洪基就想好了一个名字。原本,他想用‘蜃园’这个名字,来纪念沙漠中的那段传奇的经历。可现如今,海市蜃楼中的人儿已然在他的身边了。若还用原来的名字,他觉得不吉利。毕竟,海市蜃楼是个虚幻飘渺、不实不住的东西。他不想她也是那样。若不用,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久久地思索之后,邺洪基还是没有将原来想好的园名告诉黄百金。只说要好好想想,过几日再说,便把他打发出去了。匆匆吃好了午饭,丢下碗筷,命丫鬟们收拾残桌,便快步走到西屋里,找铭琇去了。
    铭琇在西屋里,听到了邺洪基对黄百金说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对邺洪基很是感激。虽说,她对于这园子的奇怪来历还有疑虑,但能在异地有一处自己熟识的屋子,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布置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她还是非常高兴的。至少也能略微缓解一下她对家和家人的思念之情。
    知道他进来,铭琇不动声色,仍是靠在矮几旁,翻阅着《庄子》。
    邺洪基走近,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本想同她说说话,却被她手里的那本《庄子》哽住了咽喉。虽然心里早已知道这本书的出处,但在目光扫过字里行间的批注时,邺洪基仍然感觉那笔迹晃得刺眼。
    “我这里也有《庄子》,还有许多其他的好书,你怎么就偏爱看这本?”言语中满是不屑。
    明显感到了他话中的怨气,铭琇放下了手中的书,“哪有你这样心重的人?只是一本书罢了,我不过就是喜欢郭象的注释,多读了几章,你明里暗里不耐烦了多少回了。你若真是介意,就把书拿去,替我还给他好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书是你借的,就是要还,自然也要你自己去还。”邺洪基不愿失了风度,没有接下,却有意无意地告诉了铭琇另一个消息。“这些天,北边不太平,朝堂上的事儿也多。眼看又快要到中秋节了。等会儿,他俩都要到我府里来,商议政事和过节的安排。大半天下来,总要留他们用了晚饭才回去的。你若想还书,这还真是个时候。”
    满屋子的醋酸味,引得铭琇暗暗发笑。正想着如何打趣他,紫姜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姑娘,您让改的那几件衣裳,裁缝师娘送来了。请您再试试。若有不妥,他们也好立刻拿去,再改了也使得。”
    铭琇听见,应了一声,便笑着把邺洪基往外屋推。“这会儿,你闲了,我倒忙起来了。快出去吧,我要试衣服了。这拨单的好了,还有一拨夹的,一拨棉的,一拨毛皮的。等哪天被你扫地出门,我就去卖衣服。估摸着,这些衣服也够我过下半辈子了。”
    邺洪基趁势转身,将铭琇揽在怀里。刚凑近她耳边,便有一缕幽香从鼻端直沁入脑中,待要细寻,却又找不到来源。贪恋地嗅着这缕幽香,他开始耍赖。“我为你订做了衣服,却还没见你穿过呢!你这会儿试衣服,才叫正好。我不出去,就在这儿了。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刚才我可是逗得你笑了,你就为我打扮一下,又有何妨?”说着,轻轻啄了一下铭琇的耳垂。“行营里的那晚,你可真美!我还记得呢。”
    冰凉的耳垂被火热的唇烫了一下,铭琇一激。受不了他的磨缠,只得妥协,“好了好了。你到外间去挑一件,我换上,让你看看样子。”
    见她求饶,邺洪基松开了她。一段时间的相处,邺洪基对她的脾气已稍有了些了解,行事也有了分寸。不会过度地亲昵,维持着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距离。
    来到东屋,看见罗汉床上,铺叠着七八套衣裙,只可惜没有‘黄鹂翠柳’。虽然铭琇没有要求,邺洪基仍然命令裁缝,按着样子给她做了一身衣裙。只是,不知被她收到哪里去了。正犹豫着选哪一件,廖广安不合时宜地在门外催促,邺洪德和邺洪昌已经到了前厅。回头看铭琇,她正一脸笑容,手臂前伸向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邺洪基无奈,随手拎出条最显眼的雾金色缎子,却原来是一件直领对襟的褙子,上面密密地绣着各色的蝴蝶。临行前,撂到铭琇的臂弯。回头留下一个笑容,便带着廖广安,匆匆朝前院去了。
    邺洪德和邺洪昌已经在等他了,一同来的,还有萧俭。没想到他也在,邺洪基微微一愣,随即发现,桌上还多了一个食盒。萧俭神色尴尬;洪德抿嘴而笑;洪昌的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自从知道亲事定了下来,邺洪基心里一直不舒服。以前他无所谓,不过就是像先帝们那样,找个萧家的女儿当王妃,将来当皇后,生个儿子,继承帝位。可是如今,他心里有了人,想法就不同了。尤其,他记得她说过,就是因为不愿意与人为妾,她才逃婚出来的。若要她答应做他的侧王妃,恐怕是万难的。
    看着桌上的食盒,邺洪基皱起了眉头。最近他常常收到各种香囊、荷包之类的小东西,或是来自太后,或是来自皇后,甚至还有宋青萝,全都是替萧文贤转交的。他不好拒绝,只得收下,回府后便命人丢进了库房的箱子里,从不带在身上,也从不让铭琇看到。不想,今天又有了食盒,还是萧俭当着两个弟弟的面拿来的。邺洪基烦乱得很。
    邺洪德善意地将食盒拿开,拍了拍邺洪基和萧俭的肩膀,“还是先谈正事吧。女儿家的小心思,我们几个大男人也琢磨不透,干脆别想了。”
    萧俭并未受邀参与详谈政事,纯粹是替萧文贤跑这一趟的。听见邺洪德说要商议正事,便打算告辞。不料,邺洪基却把他也留下了。“萧俭,你也别走了。听听我们说的事情,讲讲你的想法。早晚你也是要参与政事的。”
    萧俭望了一眼邺洪德和邺洪昌,二人均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他在角落里坐了下来。作为邺洪基的卫队长,他本来很少参与政事。即便听命留下,也是听得多,说得少,严守分寸,从不主动插话。
    中秋节庆的安排还算是容易的,宫里的庆典有内府督办,自然不用他们操心。除了备妥进献给北帝、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们的节礼,就是中秋当夜临潢的城防安全了。灯笼烛火、烟花爆竹,小贼大盗、打架闹事,都是需要防范的。好在京城是天子脚下,治安向来不错,邺洪基手里的禁军也很尽责,思虑得周详一些,应当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比较棘手的是几份来自北方郡县的奏报。因前番战事裹挟而来的众多南朝俘民,在战争结束后,被当作奴隶分配给了各级立有战功的军官和军士,分散到了北朝的各个地方。可就是在离南朝最远的北方郡县,出现了相同的几件案子。奴隶们合谋杀了他们的主人,抢走了马匹,向南穿过草原,偷渡边境,逃回南朝去了。
    几件案子发生在不同的地域,毫无关联却又惊人相似。一时间,引发了北方郡县的剧烈骚动。北朝牧民与南朝奴隶的关系,剑拔弩张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甚至有奴隶组织起了小股的武装力量,试图反抗围捕,并向南突击,以求最终回到南朝。北方的郡县,被这些奴隶们搅得天翻地覆。郡守们纷纷奏请朝廷,增派军力予以弹压和防范。
    北朝的朝臣们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多大的分歧,本不需要他们兄弟讨论什么。可邺洪德坚持认为,武力的弹压可能引发更大规模的反抗和骚乱。即使北朝的军队最终能够平定南朝俘民的暴乱,也会给本就不太富裕的草原牧民带来巨大的伤害。这是一种两败俱伤、得不偿失的方法。
    邺洪基和邺洪昌都觉得他的顾虑有道理,但却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好办法,去说服北帝和朝堂上的元老们,尤其还有一个郑王叔。郑王并不主张与南朝和睦相处,在对待南朝的态度上,甚至更加激进和绝对。前次,他之所以会主张和议,只是为了掣肘邺洪基。
    战事顺利向南推进的时候,邺洪基凭借着赫赫战功,在朝堂中的地位和声望与日俱增,甚至已有萧氏一派的元老上书北帝,要求册立他为太子,并且得到了不少响应。这是郑王最不愿意看到的。于是,当南朝派来的说客秘密求见,并请他在北帝面前进言和议的时候,他答应了。
    并且,从此以后,邺洪基对朝政的任何观点或主张,几乎都会受到来自郑王势力的批驳和反对。奴隶,作为战争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本就牵扯众多难以平衡,若再掺进政治斗争,就更加难以解决了。
    三兄弟坐在一起,反复地讨论着避免使用武力的可能,从日昳一直商量到日入,还没有一个定论。眼看就要黄昏,四个人还在书房里,几乎忘却了时间。
    值守在门外的廖广安一声通报,打断了他们的议论。四个人一齐转头,向门口看去,几乎同时,在心里说了同一句话:“她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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