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一关于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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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决裂之后,何知回去以后就生了场大病,其实那天晚上的温度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夏天夜晚的温度。
他的病,是心病。
不是有句话叫“心病还须心药医”嘛,只是何知想,他的这味药大约是等不到了。
昨晚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晏序开车离开,车轮发动后带起的烟尘像是落进了他心里,给他的心也蒙上一层灰。
周身都是寒意,仿佛他待的地方是什么万年冰窖一样,何知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失去知觉,等他反应过来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也不能动。
你看,人类拥有直立行走的能力,但是离开晏序的何知没有了。
怎么办呢?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傻子都能看出来晏序是给了他们两个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的,明明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还是把一切都毁了?
缓慢地蹲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早已经泪流满面,原来他还还有眼泪啊,何知还以为自己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他竟一时分不清,对他而言,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原来被人丢下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何知扯了扯嘴角,漏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可事实上,晏序没有留下他一个人,反而是他再次抛弃了晏序。
晏序,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过?不对,你应该比我还要难过才对,原来他这么狠心啊。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家,也不记得自己又是怎样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这一套机械的动作,几年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唯独今晚,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站在镜子前,何知在想:真是可惜,他原本精心准备的一切,换来换去挑三拣四只想以最好看的样子出现在喜欢的人的面前来着。
到头来,却闹了个难堪的结局。
镜子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眉眼间的倦怠和失神一览无余,仿佛他的好看更像是没了灵魂的、被摆放在橱窗里、无人认领的精致娃娃。
全身脱力一般,没了支撑力的何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如果他真的去了警局报走失的话,会不会有人把他领回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但他愿意跟着走的就只有那一个了。
莫名的,何知忽然想到爱尔兰的夏天,他第一次觉得那个地方离他这么远。
明明晏序已经把去往那里的机票递到自己跟前了,可他甚至都没接过来。
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那么期待那里,春天不行,秋天不行,冬天也不行,他只想在夏天的爱尔兰呆着。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他们会在爱尔兰迎来夏天的时候结婚。
所以刚刚,沉默不语的几秒里,他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在想晏序现在拥有的一切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被尽数毁掉。
又或许是在想他到底有没有学会爱别人,如果没有的话那他要怎么样去爱晏序呢?
如果他做不好是不是又会像六年前那样再次伤害到晏序呢?
何知真的舍不得,所以才会犹豫,而正是他的犹豫,再一次把刀子抵向了晏序的心脏。
原来爱人是一门需要天赋的学科啊,可是关于这门学科的试卷,他好像并没有及格。
晏序是满分,他才是那个差等生。
可惜这世上的原谅和宽容都是以折磨自己为代价。
何知没办法痊愈,他的病更像是一场自我惩罚,迟到的惩罚。
即使他遗恨无穷,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切悔之晚矣。
办完请假手续疲惫不堪的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何知还在庆幸,至少他能为晏序设计一次专辑封面,他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仿佛他的一生都要被囊括进去。
在梦里他和晏序从青葱少年到白首蹒跚。
梦里的晏序不是什么被人潮围拥着的大明星,他就只是那个可以一边穿着赛车服驰骋在赛道上的热烈少年,一边为了他的早餐早早起床排队的男朋友。
他们的一生再也平凡不过,但至少没有经历那些痛彻心扉的离别。
他在20岁的时候遇见了17岁的晏序,和自己那没什么活力的生活不同,晏序的生活更像是永动机,永远都有新鲜而充满挑战的事情发生。
他从不囿于某一个小天地也从不会困住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晏序的心智远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成熟通透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发现自己对何知的喜欢并非是朋友间的欣赏而是恋人的心动时也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不会逃避、不会推脱,这就是晏序。
晏序喜欢玩滑板,也喜欢各种刺激的比赛,这种喜欢和激情直到他成年的那个夏天被完全激发出来。
何知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晏序的时候是去陪自己高年级的同学兼发小参加省联赛的物理竞赛,距离考场不远的地方就是赛车场。
夏日的清晨倒还算凉爽,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没什么变化的世界,手边放着画板,他却没什么兴致拿起笔,只是安静的看着。
这个世界,好像它昨天是什么样子,今天还是什么样子,明天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怔愣间一道清亮的男孩子的声音闯入他的世界,来的那样意外。
“老板,来瓶水。”
带着一丝惊讶,他抬起头,那人一身像是赛车服的打扮让他有些惊讶。
这天气他穿成这样不热吗?何知心想。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朝着小卖铺喊了一声:“再来一根烤肠。”
“好嘞!”
他总是待在学校很少出来,也甚少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何知来了些兴趣,打量对面的男孩子的目光也带了些好奇和探究。
他似乎经常来这里,和老板也相熟,两个人还聊了两句,那少年笑起来的样子让何知莫名想到很多校园剧里的男主人公,明媚、恣意、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东西能困得住他。
那时的何知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困住晏序的人。
或许是他的偷瞄太过显眼,对面的人忽然转过身来看向他,这人正是晏序。
何知那时候是第一次看清晏序的脸,或许是刚运动完的缘故,少年像是刚洗了一把脸,睫毛都是被浸湿的状态,整张脸看起来却是十分清爽的。17岁的少年棱角远不像现在这样分明,那时的晏序还带着一点青涩,眼眸清凉而明朗,眉眼间是少年独有的恣意,紧身的衣服将他的身体线条很好的勾勒出来。
“还挺好看。”
来自艺术生的认可,这是何知第一次见到晏序的感受。
晏序看过来的那一刻,两个人目光相撞,何知恍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面的人就已经朝自己走过来了。
他感到一阵慌乱,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画板。少年手里带了瓶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他。
何知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厚重的赛车服穿的这么好看,身姿挺拔而富有朝气,简直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知慌忙低下头装作自己没看见他的样子,有些茫然地拿起画笔随意地划了几下,掩饰自己的无措。
“过来。”
何知迟疑地抬起头瞄了一眼,原来那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径直路过他往他身后走去何知的身子稍微往后侧了侧。
他看见晏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身去,掏出了一根烤肠,何知这才看见原来他在跟一只全身通白的小狗说话。
“又跑出来了?别挑了,今天就只有这个了,等下次再给你带点别的,嗯?”
少年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但是从何知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眼眸低垂看着小狗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何知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是温柔。那小狗像是听懂了男孩子的话,张开口吃掉了烤肠。
那男孩儿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耳朵,嘴角弯了弯,眼中笑意清浅,他的头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长,额前的一些碎发因为有风吹过,不免动了动。
何知看的有些入神,那男孩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头往这边偏了偏,这次何知没再躲开,而是淡淡开口问道:“你经常喂吃的给它吗?”
闻言,少年好似浮现出些讶然之情,男生眼眸微动,顿了顿说道:“也没有经常,有空的话就过来喂点吃的。”
“哦。。。。。。”
何知点了点头,音调拉得有些长,晏序看到他的眼神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上聚焦,而是在盯着那只小狗看。
晏序收回手像是打算离开的样子,何知莫名的心情有些低落,慌忙起身的同时,原本放在膝上的画笔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晏序的视线随着那支笔滚动的路线移动,直到那支笔在自己脚边停下来,于是他弯下腰将笔捡了起来,随后又伸出手保持着这个动作,他并没有走近何知的意思。
“啊,谢谢。”
晏序没有停留,像方才绕过自己的那样又绕了过去。
晏序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是跑着的,何知回头望看见男孩子的背影很是轻快,迎着风跑到街道的另一边,一双修长的腿使得他没怎么跑几步就已经从何知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何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晏序离开的方向目光悠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过了几秒,他又走到晏序方才喂过的小狗旁边蹲了下来,用手中的笔轻轻地点了点它的耳朵。轻声道:“小家伙,伙食还挺好。”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晏序的时刻,也是在一个夏天。
那还是开学不久的时候,后来经过几次考试,宴序的名字几乎一直占据着成绩榜的第一名,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宴序。
仔细想想,他们和夏天仿佛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他们在夏天相遇,在夏天相爱,又在夏天分离,晏序也说他们会在夏天结婚。
似乎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与夏天挂钩,他们的一生会有很多个夏天,但没有任何一个夏天能和他们心里期待的那个夏天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