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彦是在热闹的声音中清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听到的就是外面的吵闹声。
    有大人的，有孩童的，老人的，男女老少声音混杂。
    隔壁家，甚至整个村子都是欢呼热闹的声音。
    有人来卓家拜年，外头全是祝贺词，小孩子说的最多。
    母亲，奶奶，哥哥姐姐都不知道他已经清醒过来，他本不想打扰他们，奈何每天早上的生理现象实在让人不舒服，所以只好哭泣吸引家人的注意。
    卓母是第一个听到他哭声的人。
    原本还在跟周围的人庆祝新年，跟大家拜年，给来拜年的小孩子发红包，此时听到卓彦的哭声，立刻将手里的红包塞到卓大景的手里，“彦彦醒了，你帮我把红包发给孩子们。”
    卓大景点头，接过红包，转身看向孩子们。
    孩子们集体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一声不吭。
    不知为何，他们就是有点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
    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孩子门是伸着手要红包的，祝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此刻他们却安静如鸡，伸出的手也都收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卓大景，像是即将挨训的孩子一样。
    卓大景冷着声音，“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小孩子们立刻听话地排好了队伍。
    卓大景就这样将手里的红包一个一个发下去，拿了红包的小孩乖乖地离开，一点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多混几个红包或者糖果的意愿，那场面看的旁人都觉得诧异不已。
    果然不愧是当过兵的，就连发红包都显得正正经经，像是发号施令一样，关键是这些孩子都那么的听话，仿佛变了个人。
    ……
    换了尿布，之后又吃了饭，卓彦总算心情大好，露出了笑容来。
    今天要见很多人，他一整天都笑嘻嘻的，看得人欢喜不已。
    有人拜年，他也会跟着母亲磕磕绊绊地说：“关西花柴（恭喜发财）。”
    虽然说得不准确，但在这一天，很多人都能听懂他的话。
    之后就会引来一阵阵的哄笑。
    卓彦半点不怕生，因为他们笑过之后，就会给他发红包。
    虽然都是一毛两毛，或者一分两分的，但这个时代，一分钱就能买一个鸡蛋，购买力杠杠的。
    “这孩子可真有灵气。”和卓母交好的一位妇人开口说，用手指点了点卓彦白嫩的脸颊，笑道：“养的可真好，跟观音坐下的童子似的。”
    “可不兴说这个，我家孩子可不迷信这些。”
    “对对对，瞧我这张嘴，真是对不住了，姐妹，以后再不会说，再不会说了。”
    “你也是，要注意着点，若被人瞧见了，自家人还好，别有用心的，可就惨了，这几年可抓了不少。”
    “我知道，我知道，也就在你面前我才能这么放松，什么都不怕，换作其他地方，我的嘴就跟拉链拉上来一样，半个字都不会说的，你放心好了。”
    “那也要小心，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卓母这样说，自然也是为了小姐妹好，但她偶尔还是会去拜神，还是会在过年的时候像天上的菩萨许愿，当然，这些就不告诉其他人了。
    就连好姐妹，为了对方好，她也是让对方不要这样做。
    好姐妹自然清楚，笑道：“放心好了，我懂得分寸，虽然知道不做最好，可是吧，这心里就是不安，总觉得要出事一样，就只好偷偷地来，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我何时说过这些？好了，外头人多，还是别说这个了。”
    “对对对，瞧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白白嫩嫩的。”
    卓彦：“……”
    好吧，他已经习惯性成为大人们转移话题的借口了。
    拜神是她们的习惯。
    很久以前，几乎每一个有宗族的人都有各自要拜要信仰的神。
    但战争几乎毁了所有的神庙，很多人就把毁掉的神像碎片结合起来丢在已经废弃的各种小庙里保存下来，后来大家都往庙里拜拜，久而久之，一代人接一代人已经忘了小庙里还有很多的神，就造成了大家都在拜同一个神同一所庙的感觉。
    再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庙宇再次被毁掉，他们就只好支个石头拜神。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了拜神，过年不去上柱香，结婚不去拜祠堂，过节不去求神保佑，就仿佛少了什么一样。
    卓母和姐妹之间，就是这样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新一代孩子的出生，没有历史的熏陶，他们逐渐不再相信拜神那一套，甚至有些看到拜神的就去举报，抓了不少人。
    也因此，老一辈的想要拜神也只能偷偷地来，不能被人发现，甚至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只好在自家支了个香炉，关着门拜拜，等香烧没了，又清理干净藏起来。
    不去仔细搜查，还真没人知道他们拜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