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三章中元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22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晚枫楼的姑娘们觉得这个中元夜运气格外的好。前一会儿刚进来一个标致无双的少年公子,这会儿又进来个柔雅端方的青年公子。就连那位公子身后跟着的那个随从,都挺俊的。
可惜,这位公子一开口,也指名要寻允笙公子,叫一众姑娘顿时怨念没顶。
鸨娘苦下脸,“这位爷,您来得有些迟了,允笙今晚已有客,无法招待您呢。您看换一个可好?”
“有客?”俊雅公子皱了皱眉,却不肯折衷,“那便叫他推了。我只寻允笙公子,不找其他人。”
鸨娘为难道:爷,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赔上笑,“新近刚来的小倌,虽则容貌较允笙略有不及,但人是十分温柔解风情的,琴艺也不错,您看换他相陪可好?”
客人不紧不慢摇着扇子,“实不相瞒,我今天是来赎人的。身价你只管开口,就是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公子想要赎人?”鸨娘略有诧异,但依旧赔着笑,“赎人的事好商量。公子既来赎人想必是知道规矩的,可有镇京府的文书?”
顾连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卷子递出去,鸨娘接过一看,笑得愈加明艳,“这就好办。您看这人往后就都是您的了,也不差这一晚是吧?晚枫楼虽是楚楼,可来这儿的非官即贵,哪个都不好得罪。还望公子能体晾体晾奴家。”
顾连听到“不差这一晚”的时候,脸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正要说什么,一旁即有人接口出声:“我说穗娘,你阅人无数,怎的连御史大夫顾大人都不识得?”
顾连心道哪个如此多嘴。那人已经迎了过来,向他一拜礼,“下官孙尚,见过顾大人。”
顾连瞧着,竟甚是面熟,他有些脸盲,见过三次以下的,基本很难认得出来。但人家都行礼了,他也不好失礼于人,嘴角勉强一扯,“孙大人多礼了。”
倒是那孙尚对他的态度似乎颇为意外。
穗娘许是过分诧异,愣了好一会儿,才细看起顾连来,一面道:“原来是顾大人,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确是风华无双。奴家有眼不识泰山,这厢有礼了。”
在这种地方被人赞美,也不是什么值得光彩的事。顾连一整神色道:“不必多礼,你还是告诉我,允笙公子在哪里吧。”
穗娘沉吟了下,道,“顾大人来要人,自是不必多说。只不过那位客人……”
“我去打发。”
韩君廷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对方轻轻搂着他,温温软软的感觉。
终于在允笙的唇险些碰到他的时候,他像被闪电打了一样反射性伸手一扣,身子快速一转,将允笙按在了桌面上。
笑话,他是来找乐子的,怎能反被一个花楼小倌欺压到身上去!
允笙许是没料到对方会有这般举动,一时愣住。韩君廷盯着身下人,脑中浮现出另一张脸来。
“也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本是一句困惑不解的喃喃,却惹来对方轻声戏笑,“是什么感觉,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韩君廷酒正上头,听了这话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
客间的门吱一声不轻不重打开……
顾连站在数丈外的门口,将屋里的暧昧情景和韩君廷看向他的茫然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凝滞了须臾,不动声色转身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大人,见到人了吗?”唐钰见他进而复出,不免上前询问。
顾连脸色不大自然,“人家既有客,咱们还是下去侯着吧。”
这儿是什么地方谁都知道,唐钰再怎么直脑筋,看着顾连那一脸的尴尬,也明白他是撞着什么好事了。未等他反应过来,顾连已经转身下楼去了。
韩君廷坐回桌边去,抄起凉掉的茶水咕噜灌了一大口。
允笙拢拢前襟,坐到他旁边,淡淡道:“刚才进来的,是你相识之人吧?”
韩君廷此刻恨不得手里有根棍子,把自己敲晕了,然后一觉醒来告诉自己只是做了个梦。韩君廷抄起凉茶欲再灌,不料被允笙按下了手,“这茶性寒,凉了喝伤脾胃。”
韩君廷这才看了人家一眼,想到刚才的种种,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允笙解人意,捡起了被扫翻在地的酒盏,起身重走回琴架旁,指尖搭上弦,“我还是为公子再抚一曲吧。”
手指拨动弦丝,悠悠婉转的琴音缓缓流出。
更鼓响过三下,街上灯火稀微,行人也寥寥无几,平日里东一摊西一档的小摊贩不见踪影,路边几处祭拜孤魂留下来的香烛纸灰光火明明灭灭,照得人心神恍惚。
允笙抱着一个轻简的包袱和他惯用的那把旧琴,走出了晚枫楼大门。
自有记忆起就被养在楼馆之地,不知道自己打哪来,将来又会往哪去。突然被告知有人为他赎了身,还是个素未谋面的人。连杯酒都没喝过就直接赎人,这么干脆的客人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也不知是个什么人。
他曾听管事的说起一个被官家老爷买走的姑娘的遭遇,听得汗毛倒竖。
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也跟那官家老爷一样,有点什么特殊癖好,爱折磨人?
允笙打了个冷颤。
买主的马车就在前头不远,几步就到了,车旁站着的护卫模样的年轻人见了他,对他道:“大人已经侯了许久,快上车吧。”
待进到车内见着人,允笙也不免愣了下,这人只肖见过一次,大约谁也不会忘记。
允笙在一旁坐下,脸上有些尴尬。不过毕竟身在楼馆多年,片刻已打破沉默,“允笙一介奴身,不知有何荣幸,值得大人来赎。”
顾连看了看他怀中那把琴,不答反问:“听说你,琴弹得极好?”
“不过是客人抬举而已。”
允笙的容貌,和吟铃还是有几分相像的,顾连看着他,不觉道:“你对自己的家人,还有印象吗?”
允笙诧异抬头,顾连只得扯了个谎,“是楼里的管事和我说的。”
顾连本来就生了副温柔面相,此刻又拿看个孩子的目光看着他,倒叫他生不出什么防人之心了。允笙随意道:“我记事起已经在楼里了,没有见过家人。兴许幼时见过,忘记了。”
顾连哦了一声,“那么你想过再见他们吗?”
“我却没这个执念,忘都忘了,再相逢,也是对面不相识。”允笙淡然一笑,“各自安好,再好不过。”
各自安好,再好不过。
顾连没再说话,车里回复安静,只听车轮辘辘滚动声。
月色如霜,更鼓刚响过两下,一道黑影由高墙掠进,无声无息落在牢狱高墙之内。
“什么人?”值夜的狱卒上个茅房回来见一人影从天而降,颤着声喝问。
只是话音刚落,眼前寒芒一闪,长刃已经刺穿了他的左胸。一个声儿都不曾出,人就这么直直倒地。
吟铃掩着有些发霉的被子,在卧榻上合着眼,实际并未入眠,因而有人走进来她一下就察觉到了。只以为是狱卒来夜巡,她并不理会。
直到牢门打开,来人迟迟没有出声,吟铃才觉有些奇怪,睁开了眼。只见床边立着一袭黑衣,身侧长剑在灯火里恍着幽亮的光芒,隐约还可见残留的血迹。
吟铃意外,却并不惊异,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是殿下派你来的吗?”
来人似是不屑地轻哼了声,“你说的是哪位殿下?”
吟铃顿时警觉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者阎差,夺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