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纨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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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岁百官陆续归位。
    年前靖元帝杀了一片贬了一片,朝中似换了次血,到现在仍有不少空缺待补。五品下的,各部的主事人就能自行定了,往上的需内阁拟议再由圣上定夺。内阁此刻也缺人,但首辅一位,已由太傅陈斯接替。
    陈斯在内阁案中,是为靖元帝出了大力气的。闻柳两家坍台后,毫无疑问的,陈斯便是御前新宠。不少人心中都明白,陈家要得势了。
    户部尚书是个要职,内阁议了几天还未定下人选。其实大家心照不宣,都不过在等首辅一句话。
    然而最终陈斯却推了一个与陈家八辈子都打不到一杆的王良出来。
    陈斯没有在这当口提携任何一个陈氏一系的人。甚至他唯一的儿子,照旧由着他整日在烟花楼馆中留连。还得了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雅称”——京西纨绔之首。
    这日皇上御书房传见陈斯,正事说完便问:“令郎今年也十八了吧?朕记得他与曦冉同岁。”
    陈斯说:“蒙皇上惦记,过了正月正满十八。”
    皇上沉吟着又问:“太傅可有心让他到朝中历练?”
    陈斯脸有惭色,“犬子无才无德,哪能与百官并列?”
    皇上笑了笑不以为然,“谁人生来就才高八斗,德高望重?贤能也是历练出来的。太傅不必过谦推诿。朕看中书舍人一职……”
    “皇上,万万不可。”皇上未说完,太傅已经起身正色道:“且不说犬子生性散漫担不起责任,这试期将近,若臣借职衔之便让自己的儿子轻易跻身朝堂,岂不要寒了天下举子的心?”
    皇帝听后叹道:“太傅高节,朕自惭形秽。”
    “还有这样的人?人家都把他儿子提上去了,还硬给拽下来?亲生儿子都不牵扶,还要扶谁?”
    意外得了升迁运的王良和好友在茶馆里喝茶,听了好友此话笑了笑,说:“风头太盛易翻船,聪明人都知道在大风前缓一缓自己的势头。太傅是清醒之人。”
    韩君曳出了宫门,叫上马车往京西去。
    晚枫楼上间里琴音悠扬,红毯上还有个姑娘赤着脚跳舞,腰间铃铛“叮铃”作响。
    “听说,你把那顾小公子送走了?”屋里没别人,说话的正是当朝首辅的大公子陈木年。
    韩君曳才坐下,闻言只“嗯”了一声。
    “我费了好些力气跟银子,才让镇京府盖了章,帮你把他的卖身契弄到手,你这就送走了?唱哪一出啊?”陈木年不能理解,韩君曳是觉得他钱多吗?
    韩君曳眼不离面前那道菜,貌似认真挑捡,一边挑一边道:“我就寻个新奇,也就那样。”
    “那也没必要把人送走嘛,简直暴殄天物!”陈木年咋呼起来:“你转给我也行啊。”
    韩君曳眼底寒芒一闪,可惜陈木年没捕捉到,犹在自顾自地说:“就这么送走了多可惜。你送哪去了,我去赎回来?”
    韩君曳似笑非笑看过去,“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换口味了?”
    陈木年被他看得有些犯怵,话都说得没什么底气,“寻个新奇嘛。”说完见韩君曳面色微沉,忙又道:“好好好,我不寻他。”
    韩君曳收回目光,喝了口酒。琴声落,跳完舞的姑娘近前来斟酒。韩君曳手一挡,不要人伺候。那姑娘只好退回陈木年身边。
    陈木年把人一搂,说:“每次请你来,你就只喝酒吃菜,白白浪费我的银子。”
    韩君曳嗤道:“难得你还会心疼自己的银子。”
    陈木年一哂,“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嘛。”
    “也就再浪费你这一次了,”韩君曳顿了下说:“过几日我便要去塞北。”
    陈木年一正身,“你说笑的吧?”
    韩君曳瞟了他一眼,算是应了。
    陈木年无语喝酒。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晃着酒盏,说:“京师不好玩吗?非要去那寸草难生的地方吃沙子?你走了我多寂寞。”
    韩君曳听到这笑了下,“这晚枫楼四大红牌,其中有二都是你的人了。你寂寞,别人岂不是不用活了。”
    陈木年立即反驳:“女人和兄弟哪能比?”
    兄弟?韩君曳把这俩字嚼了嚼,说:“能和陈公子称兄道弟的多了去,不差我一个。”陈木年出了名的能玩会道,好交友,请客的时候大方又周到,绝对是个好东主,好酒友。人人都说陈木年是十足实的纨绔败家子,但韩君曳知道这人并没有别人评价里那么简单。看不透的人,深交起来累心,还是只当酒友就好。
    陈木年意味深长地向他推了推盏,半真不假,“不论何时,曦冉都是我最重要的一个。”
    韩君曳嘴边的笑意又不明显了,说:“凭着你这句,我也送你句良言。”
    “洗耳恭听。”
    “酒场无真义,馆伎无真心。”
    陈木年哈哈两声,“你这句良言,我收下了。”
    二月春未暖,北回的人却不能再逗留了。初二岑析接掌将印率众将士回塞北大境。
    韩君曳在城门遇到了来送行的董湫。董湫是柳瑾的旧部,年纪好大了,是个沙场老将,跟随了柳瑾十几年。柳瑾十分尊敬他,虽是部下,却一直都是以“董叔”相称。因而韩君曳也跟着喊他“董叔”。起先董湫惶恐不已,说当不起。但被韩君曳喊得多了,也就随他了。
    两月前,董湫才跟着柳瑾从塞北芜原的战场上下来,大捷回京。御前封赏犹似昨日的事……
    “董叔。”韩君曳如从前一般喊他。
    董湫听了,没有立即应他,而是微眯起眼看着他,像是在重新审视他这个人。过了会儿董湫说:“殿下还是莫要这样称呼我,我受不起。”
    韩君曳问心有愧,无言以对。
    董湫顿了下,说:“殿下若没什么事,臣就告辞了。”
    董湫跨出去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他背着韩君曳叹了口气,“殿下如此作为也无可厚非……月余前国舅还与我说,殿下明年也要上朝听政了,还是没个正形只知道玩怎么办?现今看来,殿下是这样知进退,懂取舍,想来日后在朝堂站稳脚跟应是没有问题了。我年纪大了……”董湫话里沧桑,“也该告老退休了,殿下往后好自为之。”
    韩君曳没有应声,目送董湫离去。
    大军起动时红缨如浪,旌旗猎猎。韩君曳眯眼在扬起的烟尘里眺望前方旷野,然后自马上解下水囊灌了一口。
    水囊里是他昨天偷偷装进去的梨花白。
    这招是和柳瑾学的。
    队伍开始行进了,韩君曳把水囊系回去,一催跨下马,不曾回望。
    陈木年今日难得没出门,仅仅在家里就着些米糕坚果配清茶。他无聊地剥着颗炒栗子,自说自话,“还真的,说走就走了。”
    “谁说走就走啊?”陈斯声音刚到,人已经坐下了。
    “啊,没,”陈木年把剥不出来的栗子丢回去,漫不经心说:“就我新近养的一只狸猫,说走就走了。亏我对他那么好。”
    “狸猫?”陈斯冷哼了声,“是哪个相好吧?”
    陈木年定了一下,干笑道:“爹,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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