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之大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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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余晖映红了这个人的脸庞。他看着我,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哆嗦个不停。他问身旁的小贩我多少钱,我知道如果我装得楚楚可怜,激起他的同情心,就有望脱离这里,逃脱贩子的魔掌。于是,我哆嗦得更厉害了。
    我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不过长得还算讨人喜欢。有很多来往的行人看见我,都驻足片刻。但他们没有要买的我意思,我也就懒懒地回应他们。今晚之前如果我还没被换成钞票,那么我将会变成一道躺在餐桌上的菜。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必须好好把握。
    我抬起眼睛,努力让他明白我是多么可爱、乖巧。我猛力摇摆着尾巴,用意很明显:赶快把我抱回家吧!他把我托在手掌里,微笑着看我,嘴里说道:
    “她应该会喜欢你的。”
    我安心了,他把我带回了家,我认定他就是我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主人身上有种憨傻憨傻的劲儿。于是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傻子杰。
    我是你的主人!虽然第一天进家门的时候他就开始反复强调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但我还是更愿意叫他傻子杰。人们总是要先确定某种关系才能够开始互相信任。这种行为在我们狗类看来可笑至极。但傻子杰是个特例,我对他有点儿爱慕之心,更多的是心存感激。
    我害怕黑夜,黑沉沉地让我透不过气,总能让我联想到与妈妈分开;被粗暴地对待;饥一顿饱一顿……我不喜欢傻子杰为我准备的临时小窝,虽然他承诺会有更好的,虽然它很温暖,虽然它比冰冷的铁笼里好上百倍。可是它对于我而言太高了,我根本没法出来方便!我开始委屈地呜咽起来,希望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他真是笨蛋吗?谁得这么沉,怎么叫都不醒。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要便便!忍不住了!”或许,我应该再大声点。我家大了音量,终于达到目的,把他吵醒了。付出代价是后脑勺被重重一击。我可是这女生!有必要对我这么粗暴吗?
    他似乎也有不忍,把我抱起来,放在他胸口。天哪!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泛红的脸。虽然他很温柔,但我还只要严正声明,我不喜欢在如厕的时候有个男生盯着看。想到这里,我马上挣扎起来,努力要求下床的机会。他不解地看着我,糟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一条很难伺候的狗,不喜欢我了吧。我现在可管不了这许多,解决生理问题要紧。他把我放在地上……不会吧,这个笨蛋家里的地板是木头的,让我怎么办?我急得在地板上绕圈,发出着急的叫声。最后,我还是没忍住……他赶紧跳下床,为时已晚。
    傻仔杰并没有打我,不仅如此,他还耐心地告诉我以后在哪里上厕所。我更加信任他,决定一辈子做他忠实的朋友。我用尽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表达着我的好意和快乐,我在笑,你看到了吗?
    对了,我已经有名字了——椰子。你们觉得好听吗?他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喜欢椰子香甜的味道。
    浓郁中带着清香,只有被阳光和海风洗礼过后才会有这般滋味。
    他说得我心都醉了,我越来越想尝尝这滋味。
    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我已经是一条半岁的狗了。傻子杰经常会带一些朋友到家里玩,他会很正式地介绍:
    “这是我女儿,椰子。”
    我会大方的摇着尾巴,靠近他们,闻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气味。我的记性很好,问一遍就能把这味道牢牢记住。我一直奇怪他为什么总说我是他女儿,‘女儿’是个什么关心?我希望他把我当成朋友,最好的朋友。
    今晚的主人特别奇怪:给我洗了澡,还打了香水。我觉得这香水的味道很好,他告诉我,这是椰子味的。原来这香甜的味道就是椰子。现在的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这种味道,有种难以言喻的暖暖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突然,门铃响了。我被锁在卧室出不来。我急于想知道来者何人,就高声叫起来。傻子杰隔着门跟我说让我别叫,我这才停下来。我摒息细听,除了主人的声音外还有另一个细细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女性发出的。一股浓郁的混合气息传进我的鼻子,我仔细分辨着:除了傻子杰的,还有……这个味道我从来没闻过,会是谁呢?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这么重要,要把我关起来?想着想着,我的眼皮就像坠了个铅球似的沉重得睁不开了。
    我正做着美梦,那家伙突然开门进来。吓我一跳!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动手在我的脖子上系了个红丝带,有点儿紧,勒得我喘不上气。他边系边兴奋地大声冲外面说:
    “我有礼物给你。”
    然后他看着我:
    “椰子,你这么可爱,我女朋友一定会喜欢你的。你要好好表现……”
    他下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我才不关心是否会被什么人喜欢,我只是在想他刚才说的‘礼物’二字。像过电影般,我脑中闪过跟他在一起的每个画面,三个月来的点滴。傻子杰,你是真傻吗?我已经把你当成我愿意奉献一生去保护和关爱的朋友了啊!我是那么信任你,而你却只是把我当成一件喜则取,不喜则弃的东西。我不要做你们身边的一件物品,我有生命,有感情!愤怒盖过了悲伤,我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决定要这么做!
    我放松全身肌肉,瘫软在傻子杰怀里。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这么没有距离的贴近。我被他抱到客厅,从黑暗到光明,我的眼睛一时还没哟适应。我赶紧把眼闭上,免得让他看到我流泪。
    “喜欢它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我感觉到我被递了出去,我突然闻到一股浓郁中带着清香的味道。是从有着尖细嗓音的女人身上发出的。跟我一样的味道。
    “你还是那么喜欢椰子的味道,连狗身上都是。”
    女人虽从傻子杰手中接过我,但并没有抱在怀里,而是双手插住我,胳膊伸直,把我撑出去老远。
    “你还是那么喜欢椰子味,就连狗身上都有。”
    她看着我,很明显,她不乐意我身上的味道跟她一样。
    “是啊,我就是抗拒不了椰子的味道。所以我给女儿身上也喷上了这种香水。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它呢。她叫椰子,我已经把它介绍给你了,从现在开始它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女人看看我,虚伪的挤出一个僵在脸上的笑容。我看得出她不高兴,确切的说应该是厌恶。等主人背转身拿东西的时候,她就马上把我硬生生地摔在地上。我浑身都快散架了!所有的委屈在瞬间迸发出来。我看准她的脚踝,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死命地咬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锐得失态的叫声,然后我整个身体贴着地面飞了出去,撞在墙角的铁钉上……
    眼前一片漆黑,我的眼皮又变得很沉重,这次是不由自主的,想睁也睁不开的沉重。
    最后听到的是傻子杰和女人的争吵声。
    最后感觉到的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最后嗅到的是混合着椰子香甜气息和血液粘稠气息的味道。
    最后尝到的,只有我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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