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的脚步很快，转眼间便快到了尾声，天气越来越热，越来越变幻莫测，夏雨是很频繁的。
    好在今日晴朗无风，阳光洒在平凡的屋顶上，铺在普通的院落里，本是一切如常。
    然而，
    “姐，你怎么回来了？”
    约摸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抱着扇子和字画，刚努力用右肩顶开门，竟发现姐姐正双眼含泪却面带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
    “出了什么事？”
    男子越发着急，姐姐为什么看着自己，就这样一直看着，并不作声。不对，她在叫“云枫”，那是自己的名字，可是明明听不到一点声音。
    “说话啊，姐，怎么？难道……”看着姐姐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沐云枫的心沉到了谷底。“是姐夫吗？又是他吗？！”沐云枫沉声问道。
    姐姐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竟然不是！
    进了屋子，沐云枫给姐姐倒了一杯茶，茶不是什么好茶，而是去年从自家桂花树上摘的桂花泡的茶。这幢宅子不大，但也是个老宅子，祖上传下来的。屋内的家具装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院里的花草树木却别有一番景致。只可惜书香门第的风光早已不在了。
    “我不再受他的毒打了，婉儿的事也得以昭雪。”柔美而坚强的女子让文字代替自己说话。“我和一位年轻的公子签了一份契约，只是，今后不能说话了。”
    姐夫厌了姐姐，姐姐又只生了一个女儿，姐夫一醉，便虐待妻女，竟将不足两岁的女儿打死，事情搁置了那么久，竟然…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也许比起待着那恶人身边，姐姐宁愿无法言语。
    不过，那个与姐姐签契约的又是什么人，竟用如此不可理喻的条件。
    “云枫，爹轻信了聘礼，将我许给了那好色之徒，我的一生已经改变，爹后悔，我知道，爹本以为我会幸福，我也知道了，现在爹娘已逝，只有你我相依为命，穷就穷吧，你若不愿入仕，卖卖字画也好，幸福就好啊。我不恨爹了，明天，带我去爹的坟前看看吧…”
    “哦，好的。”沐云枫这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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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第一次与人签订契约了，但依然如此不安心，那女子无法言语，以后该怎么生活呢，算了，算了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唉——”长叹一声，殷思弦整理好思绪，离开了茶铺，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抱歉，请您明日再来取，不知可否？……哦，抱歉……”
    前面不远处一个身着淡蓝色书生袍的年轻人正准备收摊。
    禁市时间不是还没到么，书画也没有卖完，怎的就收摊了？
    今日的市集格外热闹，小商小贩的生意红火着呢，谁也不愿浪费这一分一秒赚钱的时间啊。
    殷思弦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那人的声音很清爽，可惜有些硬气，做买卖的哪有这样说话的，等等，这长相…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那里呢？
    前面的年轻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乌云遮蔽了太阳，仿佛随时会下雨。
    殷思弦走出清霁乐坊，照例到东边的集市上转悠，是因为天气不好吧，街上的人并不多，摆摊的也比前天少了许多，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着，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呵，这不是那个年轻人么，怎么今儿个反倒还在摆摊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可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这扇子……”想指扇子，一低头，才发现：哪儿有扇子啊？！
    “把那幅童趣拿来给我看看吧。对，就是那个桂树下的女孩。”
    抬起眼，殷思弦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幅画。
    这画生动极了，盛放的桂花树下，一个小女孩手拿糖糕，逗弄着向桂树爬去的蚂蚁，也不知是冲着那糖糕还是那桂香，花朵朦朦胧胧，教人看着就仿佛问到了浓郁的桂香，线条也是流畅柔和，更有趣的是，女孩的嘴角还粘着几粒渣子，细致入微，显得越发活泼可人了。
    不知是否老天爷有意捉弄，这画才刚接过手，就开始下起了雨，“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点滴落在画卷上。真是倒霉！
    “公子若还喜欢这画，可以到寒舍避雨，在下画好，公子即可取走，不会耽搁太久。寒舍离这不远，就在东北角。”年轻的摊主开了口，收拾好东西，打开了油纸伞。
    “题扇面吧，我更喜欢随身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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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怎么不进屋，我带伞了，别担心。”
    沐云枫拉着姐姐进了屋，收起了伞放在门边上，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真是失礼，这。。。。。。”
    “在下殷思弦。”
    “哦，殷公子，这是家姐。”
    殷思弦认出了沐晴，怪不得当初觉得这书生面熟呢，不过，比起他姐姐，这书生虽然清秀，却也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硬朗，感觉上，感觉上比他姐姐还好看。
    沐云枫转而看向姐姐，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发现姐姐已是眼眶湿润，虽无声，但从嘴型上看，分明是“恩公”二字。
    什么？恩公？难道就是那人？！沐云枫顿时愣住了。恩公…恩公…姐姐呀，他可是害你失去了声音…
    “原来就是殷公子救了家姐。”
    沐云枫不由地咬重了这个“救”字，看向殷思弦，脸色变得如同屋外的天色。
    “抱歉，沐某忽感不适，近日恐无心作画，那扇子，公子以后再来买吧，待天晴了，公子便可离去，恕在下不能远送。”语毕，走向了书房。
    殷思弦难掩尴尬之色，好在沐晴将剩余的桂花泡好了茶，敬了上来，似是在说：弟弟不太了解事情的经过，公子别见怪。
    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品一口茶，殷思弦仿佛忘记了沐云枫适才的得罪之词，啧啧赞叹起这茶来。
    “桂花茶？采制得真不错，在哪儿买到的？”
    女子无法回话，用手指了指弟弟离开的方向。
    “他亲自采制？”殷思弦大惊，自己从前不喜饮桂花茶，就是因为这若是处理不得当，很容易成为花渣，而眼前这水温得当，色泽通透，芬芳四溢，满口醇香的桂花茶又有谁不喜欢呢。
    这天，沐晴生气但却无法怒斥弟弟，只得不再搭理他，直到半夜，沐云枫真的浑身滚烫，害了风寒。
    （“真是，早知是那“恩公”，伞就不偏向他了，淋了雨，还令姐姐担忧。”沐云枫生着闷气躺在床上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