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明月皎洁如雪，却纵使它再美丽，在这小镇上的人又有几人会抬头望一眼它。
    乾佑恩闭上眼睛靠着座椅无声地听着车窗外的嘈杂声。
    不久，乾公馆到了。他无力地睁开眼，拉开了车门。他现在几乎连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少爷！”陈浩扶住了有些不稳的乾佑恩。
    在杨淑仪走了后，乾佑恩要了一瓶威士忌，喝了大半瓶，陈浩想劝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也哀叹，男人打打杀杀的时候，总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可是真当有事的时候，有多少男人不是靠女人来化险为夷的。只是他不明白这杨淑仪和夏进辕是关系，竟让她牺牲这么大。
    陈浩越想心口越堵得慌，若不是想着还要开车回家，他也真想灌他几杯。
    此刻，乾佑恩有些微醉，或许他又没有醉，他不是那么容易会醉的人。但今晚，他很想醉！他为了秦木兰，愿意用码头、用金钱去换取夏进辕的自由，但是他见不得在这笔交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的牺牲。在他花名在外的这几年，他不是没有听过杨淑仪的传闻，她的傲骨铮铮本是一种很模糊的印象，如今，他没由来地觉得她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人。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乾佑恩闹起了性子，胡乱地扯着嗓子在哪里哼唱。
    四婶闻声，披着一件外套就往院子里赶，她一脸神色匆匆的样子，让陈浩隐约感觉到了不安：“四婶，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四婶一边帮忙搀扶乾佑恩，一边嘀咕着：“哎哟，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个都这样！”
    陈浩听着有些怪异，问：“怎能了，四婶出了什么事了？”他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么久了好像也没有木兰，“木兰妹子呢？”
    “哎，别提了！”四婶一提及木兰就皱起了眉头，“今天傍晚我刚做好晚饭，一个爷们来找木兰，木兰二话没说就跟着出去了，你看这都几点了她还没有回来！”
    “谁来找她？那人长什么模样？”陈浩有些担心。
    “块头大大的，眉毛粗粗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四婶有些厌恶地描述着闫老三的长相，“哦，对了，我好像迷迷糊糊地听见木兰叫他什么闫什么的！”
    “闫老三？”陈浩脱口而出。
    “好像就这名！”
    转眼，两人已经把乾佑恩扶进了客厅，到了沙发的地方儿就把乾佑恩给放下了，让他现在沙发上躺躺。
    “陈浩，你也歇歇，我去给少爷打点水，擦擦脸先，一脸的酒气要是老妇人在准要受罚！”
    四婶进去忙活了，陈浩也有些吃力，刚坐下，就又站起来。他想着闫老三可能找秦木兰的各种理由，可不知怎么的就，就觉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就在陈浩背着乾佑恩在房里睡下的时候，一阵枪响在警察局的牢房作响。
    黑暗中，几道人影快速向一个牢房外边撤离，惟独还有两个在那里纠缠。
    “快走，丫头！”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中却是不容半分拒绝。
    可是，被男子唤作丫头的那人似乎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开男子的束缚。
    “你不要命了，再回去，可能就出不来了！”男子难掩心中的愤怒，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木兰，快走！”
    闫老三拽紧了秦木兰的手臂，不容她丝毫的动弹，拖着她走出了黑暗的长廊。但危险并没有消失，长廊外头是警察局的院子，现在警察局几乎出动了所有的警员和警长，一起缉拿今晚的肇事者。
    先他们俩出去几人，此刻正被一些警犬紧追着，一步都不放松，少有不慎就让警犬逮个正着。
    “大哥，不行，他们有警犬。”
    “是啊，大哥，那些狗鼻子特好，我们没地方逃！”
    “看来，今晚我们是凶多吉少了！”
    “我娘还等我呢……”
    “闭嘴！”
    闫老三发话了，他怎么就不知道今晚此行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当他在堂口听说夏进辕被抓了，他就思考了半天。这些日子来，他和秦木兰一起在码头做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之所码头能安稳地过日子就是夏进辕在后头打的招呼。而这一切，无非就是看在秦木兰的面子上。他也从秦木兰那里多少得知一些两人的关系，知道他们之间兄妹情深。按理说夏进辕出了事，秦木兰应该头一个知道的，他当时也是担心秦木兰一个人会闯什么祸，所以就跑去乾公馆找秦木兰。一去，他才知道秦木兰压根就不知道这事。现在，他仔细想想恐怕是乾佑恩故意瞒着她的。
    也是，依着秦木兰的性子，一旦知道了准是要出大事的。这不，现在，闫老三心里头是一千个、一万个后悔。
    “大哥，现在再不走，我看我们是走不出了！”闫老三手下的一人望着眼前不远处的警察说道。
    “闫大哥，你们快走！”秦木兰不闹了，她看着眼前不断涌来的警察，再看看身旁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她知道自己不是任性的时候。她可以被抓，为了夏进辕，她无怨无悔。可是，她不能让这些人跟着自己一起受这份罪。
    闫老三看着一脸绝决的秦木兰，他没有争执，只是暗叹一声，然后领着身后的弟兄朝刚才预留的后路退去。
    “弟兄们，你们快走！”闫老三送走一位弟兄，最后再次郑重地嘱托道，“这辈子闫老三有你们这帮弟兄足够了!”
    说着，闫老三又往回跑，他老远就能听见那里的枪声了。等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目睹秦木兰被枪击中的一幕，他怔住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眼里饱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紧握住拳头，想上前去拼个死活，谁知被人从身后一记锤中，就此失去了知觉了。
    等闫老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大哥！”
    闫老三摸着后脖颈的疼痛的地方，晕晕乎乎地坐了起来。他的弟兄们正跪着，请求他的原谅。
    “大哥，昨晚是我们把你给打晕了。可是，既然木兰姑娘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去白白送死呢？”
    “你呀的，说什么！”闫老三一时间没能想起木兰自己眼前倒下的一幕，这丫被弟兄们一说，他顿时又全部记起来了。
    他气得一把想要上前去抓紧那人的领子，却不想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个踉跄竟有些站不稳，好在一名弟兄扶住了他。
    “是啊，大哥！我们和木兰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之前她虽然挺照顾我们的，但我们都去帮他劫狱了，也算是够仗义了吧！”
    “好了，我们都别说了。”一边扶着闫老三的弟兄，一边阻止了大家的一番说辞，“我们这儿的几个哪个不是萍水相逢。如果今天出事的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们会就此算了吗？我们还是想听听大哥怎么说？”
    “大哥，我们错了！”众人不再说什么。
    闫老三也平息了，可是他还真是又急又气什么都想不到，想身侧的弟兄彦木头投来求助的目光。
    “大哥，你确定昨晚木兰姑娘确实不行了吗？”
    “那还有假！”闫老三不由地心里一酸，“枪声一响，木兰丫头就倒地了！”
    “大哥，不急。你也说了你只听见枪声，并不知道那枪是打中了木兰姑娘的哪里，或许她还没死！再说，那些警察不得留个活口从中套出劫狱的共犯吗？”
    “木头，你说的对！”闫老三眼珠子一转，像又是活过来了，“那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定木兰丫头到底是死是活！”
    说着，几人就都散开了，去打听秦木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