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切都源于梦，何处才是真实。
    也许自己只是别人的梦境
    未知的事和人，是否真的相爱
    我不要在夹缝中生存，两个世界的临界将我撕扯
    就让我回到应属的地方
    噩梦终会醒来
    从下午一直下的雪这会儿才刚刚停。窗外的世界没有了雪花那愉快闪烁的身影，晶莹剔透，像夜空里的星星。半拉着的厚实帘子因为从窗框缝隙中挤进的冷风而轻微摆动着。伊明盯着外面，渐渐地，目光移到了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米黄色的灯光下，一双眼睛正回望着自己，他偏偏头瞥了一眼手表。
    十一点半。
    自己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小时，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手里还攥着只笔。
    伊明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扔下手中的笔，却又突然想起那是一支钢笔，于是慌忙查看笔尖。
    幸好没有坏，只是在纸上留下了清晰的划痕。
    看着那蔚蓝的笔道，伊明想到了天空。
    “哎，半夜又要睡不着了。”
    伊明想接着写点什么，脑子一片混乱，干脆放弃了。
    “。。。。。。他们应该都睡了吧？”
    像是回答他的自言自语，父亲响亮的鼾声隔着两道门传到了伊明的耳朵里。
    哦耶，行动吧！
    伊明迅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打开了自己的屋门，并多次停下来听听鼾声是否断了。他一边盯着父母的房门，一边缓缓地挪着步子。脚下的木板地嘎巴嘎巴地响着，提醒他白天时需要开辟一条不太响的路线。
    等到伊明来到后院时，他都出汗了。
    “呼。。。。呼。。。。”
    终于出来了。
    后院有一道门，出去之后就是自家的园子，里面种着各种植物，虽然现在蒙上了一层霜。
    蔷薇，五瓣莲，黄瓜，辣椒，无花果，还有葡萄之类的。葡萄架子就在那道门的上面，伊明打开门，从葡萄架下走了出去，看似很随意，但他夏天绝不敢这么过去。那上面经常会蹦出一些长相稀奇的虫子跑到你身上，一趴一个准，而且待着就不走，这几乎让伊明有点讨厌夏天。伊明喜欢冬天。夏天太过浮躁，心里像点了一把火，烧得人疲惫。春秋在北方太短暂了，而且有些困乏。冬天最好，冰冷使人清醒。还有那种灰蒙蒙的感觉，也使人安心。
    不过现在的院子不算灰蒙蒙的，因为雪借着路灯和月亮的反射让周围很亮。
    伊明走到院子的一角，盯着那儿的一株植物。
    不到一人高，枝条不算很粗，但叶面很厚实。深绿色的叶子中夹藏着一个纤长的花蕾，嫩白的花瓣已经微微地向外张着。
    伊明昨天才发现这个小小的雏形。
    光叶白兰，几年前搬到这个住处时就有了。家里没人管它，觉得过一阵子也就死了。没想到一直坚持到现在竟然要开花。
    明天，或者说几分钟后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伊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和这朵花一起迎接。
    冬天刚下完雪的晚上是很冷的，那么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外面这种行为就可以称之为奇怪了。可是伊明喜欢做这样的事。
    他就是想，然后就去做了。静静地等着一人一花的聚会。
    低头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
    十秒。。。。五秒。。。。三秒，两秒，一秒，零。
    “好吧，先祝我生日快乐。”
    伊明自言自语着，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白兰就愣住了。
    它竟然在此刻绽放。
    纯粹的新生，干净而美好，娇嫩的白花诉说着生命的喜悦。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你为我而开吗。
    伊明觉得自己好笑，但却已经湿润了眼眶，抿嘴望着它。
    “不高兴吗？”
    一句发问随着一片白色的轻柔来到了伊明的身边。
    伊明有些恍惚，捏起肩膀上的东西看，是一片羽毛。当伊明想仔细研究的时候，它消失不见了。
    转身，有人已站在身后，张着一双翅膀，像那朵白色的花。
    一个男人，黑色的长发，希腊美神的容貌，还有望着自己的深邃的眼睛，伊明的泪珠夺眶而出。
    “你。。。。是谁？”
    听到伊明的问题，男人竟然怔住了。
    “你。。。。看得见我？”
    “恩，你不是跟我说话了么。”
    “是啊，呵，能被人看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男人说着，开心地笑了，美得难以形容，伊明觉得自己现在大概还在做梦，连眼泪也不去擦。这一定是外面太冷了，自己有些发昏。
    收起翅膀，男人走到了伊明的身边，抬起手，轻轻地逝去了泪水。
    伊明抬起濡湿的脸庞，睁大了眼睛，因为刚才的动作，眼泪更是抑制不住地流。
    “别哭啊，虽然这样子很诱人，呵呵。不是生日吗，生日快乐。”
    “呜。。。。。。。”
    “啊，怎么还哭啊。。。。这样吧。”
    男人捧起伊明的脸，缓缓地靠近，在伊明要问怎样的时候，亲了下去。
    “唔。。。。”
    男人温柔地亲吻着伊明的唇瓣，温热的嘴唇让人安心。不是很深入，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沉迷。
    亲吻完毕，伊明果然不哭了。
    “感觉好多了吗？”男人笑着。
    “。。。。。。。。”
    我。。。。我被一个鸟人亲了！！！
    望着男人满足的笑容，感受着环住自己腰的手臂和嘴上的余温，伊明当场石化了。
    我的生日。。。。花开了。。。。一个男人亲了我。。。。他有一双翅膀。。。。男人亲了我。。。。翅膀？
    “你是。。。。谁？”于是我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你要问的是我是什么吧，大概是天使，名字是莫夜，宝贝儿。”男人坏笑。
    “呃。。。。”你可不可以不要以光速破坏刚才在我心里留下的形象。。。。
    “我叫伊明。”所以别叫得这么亲热。。。。
    “伊明。。。。跟你的人一样可爱，呵。”
    “天使难道都你这样？”
    “天使什么样都有啊。。。。。不过，大概就我这样。”
    男人朝伊明眨了眨眼睛，伊明打了个寒战。
    “。。。。我回去睡觉了。”伊明背对着男人说。
    “好啊。。。。。。。。。。。。。。。。。。。。。。。。。。。。。。。。。。。。。。。。。。。。。可你为什么不动呢。”莫夜微笑。
    伊明缓缓转过身，看着自称天使的人，他觉得自己被钉住了。想问好多的问题，却不知道从哪个开始，但他觉得有些东西正在被侵蚀。
    伊明抬起手扯了扯那个翅膀，好像。。。那个。。。扯不动。。。。
    “你。。。。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比如说读我的思想、记忆之类的。”
    “噗。。。。你真可爱啊，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吗。”
    伊明表情有点僵。
    “不，不会。这种事没有人能做到的，神和天使也是。”
    “这样啊。”
    “放心了？”
    “没有什么放不放心的。”伊明嚅嗫着。
    男人偏偏头，用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望着伊明。
    “介意进屋说吗，你已经冻僵了。”男人牵起伊明冰冷的手问道。
    “恩，不过要轻一点，会吵醒里面的人。”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伊明的房间。
    伊明把椅子让给了男人，还给他倒了杯热水（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喝西北风就够了）。
    男人偏着身斜靠在椅背上，大概是因为翅膀的缘故吧，坐在床上的伊明这样想着。
    两个人沉默了，背景音是父亲的鼾声。。。。
    “你不是要睡觉吗？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明天继续。”男人开口了。
    “哦。。。。那你呢，天使需要睡觉吗。”
    “恐怕不需要。。。。。。你想让我留下吗？”
    伊明回忆着刚才有些刺骨的风。
    “你就待在这儿吧。”
    “呵，谢谢你。”男人说着轻轻地揉了揉伊明的头发，替他关上了灯。
    头顶传来的温热有种莫名的力量，本来习惯性失眠的伊明感觉自己开始困倦了，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他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望着窗外出神。月光如银器折射出的的柔和色泽轻抚着他的翅膀，美得不可方物。
    他果然是天使，呵。伊明想着，微微扬起了嘴角，终于跌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