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在前厅坐着，神色甚是凝重。
    “三叔，您找我？”子衿进屋，小声问道。
    “子衿，回来了。”风华见到子衿，神色便也缓和了许多，“你初来乍到，不要走得太远了，万一走丢了可怎么是好。”
    “是的，三叔。”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平淡得紧，但子衿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忧，心里十分感激，便也恭谨地应道。
    “子衿。”风华示意她坐下，又沉默了许久，才正色道：“三叔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好么？”
    “三叔请问。”虽然不知道风华要问的是什么，但子衿本能地觉得应该诚实地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你进京来选秀，是二哥逼迫你的么？”风华沉吟片刻，神情严肃。
    “不，是我自愿来的。”子衿扬起头，一脸的坚定。
    风华闻言，叹了一口气：“果真是你自愿的？我能问问是为了什么吗？”
    子衿咬了咬唇，垂下了头。
    “我看昨天悠扬不见了，你很担忧。你很在意悠扬，是么？”
    子衿的脸一红，仍然不语。
    风华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再过三日，便是选秀的日子。你若不想去了，告诉三叔，三叔会帮你的。”
    三日？子衿扬起头，虽然早有准备，但仍然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快。
    风华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知道你很像一个人么？”
    “三叔说的是姨娘么？”
    风华点头，又摇头：“确切的说，你的模样并不像她，但见到你，我就直觉得你像她。”
    “三叔，我刚刚去过竹屋了。那个地方，姨娘曾经住过的，对么？”子衿突然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风华愣了愣，继而微微一笑：“是的，她住过。”
    “三叔，那个竹屋锁着了。我能去瞧瞧么？”
    风华沉吟了片刻，轻淡地笑道：“也罢，走吧。”
    两人再度来到了那个僻静的竹屋。
    风华开了竹屋的门。子衿走进去一看，室里跟幽兰谷里姨娘的房间的布置一模一样，一张床，一张桌，几把椅，简简单单。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件白色女装，桌子上摆着一个笔筒，一个砚台。桌子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那女子的眉目跟子衿见过的姨娘十分酷似，然而那女子不像是姨娘一样的白发，而是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黑亮的长发。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眉眼里透着狡黠，虽似笑非笑，却也如精灵一般可爱调皮。
    子衿抬眼望了望风华：“这女子便是姨娘么？”
    风华正望着墙上的女子发呆，听到子衿的问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道：“是眉心。”
    原来那时的姨娘竟是这样美！子衿在心里叹道。她虽然一直认为眉心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她见惯了眉心淡然冷漠的样子，后来听风夫人描述过眉心的另一副模样，她的心里仍然没能想象出那时的眉心竟有这样的风韵！
    “这是她刚来时，我给她画的。这里仍是她在时的模样，我每天都会过来坐上一坐，收拾收拾。眉心喜欢简单干净。”风华兀自说着，完会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里。
    “三叔，我姨娘已经死了。”子衿心里一痛，风华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姨娘。她一直不敢面对爹爹已经死去的事实，一直守着他。她突然很想心疼他，就像当年心疼姨娘一样。
    “你说什么？”风华激动得死死地抓住她，眼里满是愤怒，声音几乎是从喉咙口里挤出来的，冷冰冰的。
    子衿暗自咬了咬唇，忍着痛，倔强地回望他。
    风华突然颓然地松了手，无力地倚在椅背上：“她死了？她死了……”
    “是的，三叔。姨娘她现在应该和爹爹在一起了。”
    “你爹爹也死了？”
    “我从来没能我爹爹说过一句话。我记事起，他便被姨娘放在寒冰室的冰床上冰着，沉寂着。”
    “那么，眉心，眉心她守着你死去的爹爹十多年？”
    子衿默然。
    风华也默然了。
    两人便这样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落日的余晖射进屋里，将屋里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而子衿和风华的脸上也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晕。
    屋外戏水的鸭子已经“嘎嘎”地引着伴回笼。
    子衿问：“三叔，你后悔等了姨娘这么久么？”
    风华摇摇头，淡然一笑，开口时语气已然平静：“子衿，你是为了悠扬才进京来的吧？”
    子衿沉默片刻，点头认承：“三叔，我听到了将军和夫人的谈话，我若继续留在风府，可能会害了悠扬。自小，我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姨娘疼我。后来，姨娘死了，我又成了孤儿，还寄人篱下，是悠扬给了我温暖。不能因为我，害了悠扬……”
    风华静静地望着她，这傻孩子，为了她所爱的人，她竟然甘愿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他了解他的二哥风凌，送子衿进京，一定是打着不为人知的算盘的。而悠扬是风凌唯一的儿子，他的计划，一定也跟悠扬说过的。昨天他找到悠扬时，悠扬的神情告诉他，他是知道风凌的计划的。
    只有她，蒙在了鼓里。
    此刻，她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的倔强，坚定。
    望着望着，他不由得一笑。
    子衿疑惑不解，凝眸望向他。
    风华止了笑，轻叹一声：“你知道么？这样的你，与眉心真的很像。当年，眉心突然来找我。她告诉我，子暮喜欢若兰，不能因为她，让子暮不幸福。我清晰的记得，当年她脸上的神色，与你现在一般无异。”
    子衿垂下头，心里有一丝高兴的情愫滑过——原来，当年的眉心也是这样决定的。心里也因此更加安定。
    “子衿，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府吧。”风华说着，缓步起身。走至门口，又回头叮嘱道：“若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便派人来找带个口信给我。”
    子衿点头轻笑，也随着他身后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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