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小棠身后响起接应之声。
    小棠眸光一闪，“对，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可转念一想，是谁？
    小棠急急背转身去，看见谨词倚靠在门边的身影，“小词，你知道这首诗啊。”眼中平添几分惊喜。
    谨词心有所系，只是朝着小棠微笑，并不言语。曹孟德的《观沧海》，她在初中时就学过。
    “小棠，雪阳先生怎么样了？”谨词面带焦急地望着远处雪阳先生的那间木屋，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小棠只又想起昨晚先生和小词组成的画面，心中偷笑，“有师父在，先生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是谨词靠在门边的身子却迟迟没有反应。她该去看看他，可是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小棠似乎感受到谨词的迟疑，“喏，不如你帮我把药端进去吧。”目光饶有兴致地指了指雪阳先生的屋子。
    “真的吗？”谨词露出欣然的笑容，手很是自然地接过小棠递来的木质托盘，“我真的可以去吗？”
    小棠对着谨词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可是把见师父的机会让给了小词呢！
    檐下响起谨词欢快地跑下台阶的脚步声，碗中的汤药波动起伏，却始终没有溅出。
    “小词小心啊——”小棠响亮的声音响起在谨词跳跃的身影之后。是做了件好事吧？小棠只觉得心里十分舒坦。
    雪地上闪烁着谨词雀跃的背影，那道纤柔的身影突然停住，蓦然回首，粲然一笑，“小棠，谢谢你。”
    *********************凤舞九天，锦耀四海*************************
    “世人皆以楠江为大，即便知晓百川东至海，却始终不知海究竟何其之大。楠江虽大，终入东海。若不见东海，我们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料峭的风中依稀隐约传来雪阳先生的话语，白茫茫的雪地上仿佛还出现了雪阳先生的光影，似乎，朝着小词微笑。
    小棠颇为得意地一哂，自己果真做了件好事呢！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小棠脸上的得意更为浓郁，自己竟然能将这诗完整地背诵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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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小棠第一次出海，心里着实高兴。可是不知不觉间，海上的风浪越来越大，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
    越往海中央行去，风浪便越是叫人难以忍受。桅杆上的船帆像是要被风撕裂，船舱中的一切物什都骨碌碌地滚着。只是一转眼的工夫，甲板上就只剩下雪阳先生和师父两人了。
    努力支撑着的小棠感觉胸口发闷，喘气困难，头炸开般得疼。脑子里混乱一团，拼命后悔自己这一举动，想着还有许多事没做，这么年轻就要死在海里。
    雪阳先生和师父，大概真得不怕呢，两人就挺立在风口浪尖上。
    在小棠失去意识之前，仿佛听见雪阳先生的声音，出奇得镇定。令人奇怪的是，小棠居然能在那个时候清楚地听见雪阳先生的说话声，他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大浪的咆哮声。
    “你们这么慌乱，我们还怎么回去。”
    就是这句话，小棠记得清清楚楚。
    这之后来小棠就昏过去了，昏迷的时候，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雪阳先生这句话。
    如今想来，先生自见到东海的那一刻起，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过。那是一种不能假装也无法掩饰的喜悦神情，这种神情小棠有多久没见着了。
    喜悦？
    对，就是喜悦之情！
    大概很少有人在危难当头时刻还能维持喜悦之情，更何况那是从未遇到过的危难，是令在场众人动容的危难。
    后来小棠才知道，在她昏过去之后，是师父接替了她的位置。在雪阳先生的指挥下，众人鼓起了勇气，船只在风浪中顺利掉头，成功避过几个高大的浪头之后，安全地回到了越州郡内。
    出海的故事就是这些，现在想来还是心有……心有什么来着……
    小棠忍不住一阵挤眉弄眼，那个四字成语明明就在嘴边，可她怎么就说不上来了。
    心有余急？
    心有余疾？
    小棠吐了吐舌头，慌忙捂住嘴，四下张望，暗暗庆幸这话没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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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方逸替谨词开的屋门，见到门外露着笑容的谨词，方逸只觉得心头压着的重物感稍稍减轻了几分，嘴角不由地有些上扬，本显得黝黑的肤色在屋外光线的照耀下，泛起青涩的光芒。
    “小词姑娘。”方逸舒展起久违的笑容，“本来该去看看小词姑娘的，只是雪阳这里，着实脱不开身。”目光回望不远处安静躺着的雪阳。
    方逸脸上的羞涩渐渐展露，“看来小词姑娘身体已无大碍了，这真是……”
    谨词却着实忍不住地擦过方逸身边，“方神医，雪阳先生他，怎么样了？”目光早已偏过方逸身旁，落定在雪阳先生身上。
    他的脸色还是这么惨白，嘴唇紧紧闭着，那个样子，仿佛是……
    没了呼吸！
    谨词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雪阳他，没事。”方逸不知怎的转换了语气，“睡上几天就没事了。”轻描淡写地又加了一句补充。
    “那就好。”谨词避开方逸直视的目光，身子轻轻一撇，绕开方逸走近床去。
    “方神医，以后就让我来照顾雪阳先生吧。”谨词倏然跪立在雪阳床边，定定地望着熟睡中的雪阳。
    他只是这么静静地躺着，看不见目光，没有说话，却和云桓分外相似。
    “谨词，你不该来这里。”谨词耳畔回环着当夜雪阳的话，情急之中袒露的话语，就像是酒后吐的真言，叫谨词深信不疑。
    “你……”方逸陡然转身，对上谨词坚定的目光。
    “我不会离开的。”
    对着方逸，对着自己，更对着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