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黑色的死亡
    “威尔•苏，我们之间的交易，你最好做到。”查克首先警示。
    “当然，我答应的自然做到，你答应的，也应该做到。”威尔•苏说道。
    紧接着，他开口：“我想知道九年前苏晨和顾许廷之间发生的事情，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查克愣了一下，未料到威尔•苏动作如此之快，他眉头不由自主地微蹙，神色开始恍惚，陷入回忆……
    事情回溯到十一年前，当年，乔悠十一岁，苏晨十六岁。
    沉思片刻，查克静静地开口：“当年，在进入高也集团之前，我作为顾许廷忠心耿耿的下属，就已经参与并眼睁睁目睹了很多事情的发生。”
    “有一天，顾许廷突然带回来一个苍白的隽美少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脑子中只有————惊艳，那还是一个少年啊，虽然闭着眼睛，却已经透出无与伦比的震颤的美，这样的感觉，一生也就只有那一次了。”
    “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苍白少年的每一个细节，这样浓烈的感觉，在我很多年后看见一片盛开的火红彼岸花时，引起了共鸣。”
    他的眼眶开始加深，蒙翳上顶礼膜拜的沉沦：“你知道吗，那个苍白的孩子，天生就是为彼岸花而生的啊。”
    听到这里，车里的乔悠胸口一震，彼岸花，传说中的引魂之花，是无边的恨意诅咒的黄泉路上，唯一的景色。
    “少年的警觉性很强，没过多久就醒了，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惊慌失措，而是安静的观察周围，淡漠的神色不露一丝情绪，他的眼神却是天生的高雅，恍若山巅不可攀附的冰雪，让我看了，都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那样的从容冷静，让人有种臣服的魔力，这如此耀眼的美丽，是可以摧毁一切的美丽。”
    “当时的顾许廷在另一个房间玩味的在监控屏幕上看了他很久，然后，走进了少年的房间，开启了两个强大的对手一生中的第一次见面。”
    乔悠的眉心微微纠起，这件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而十一年前，他们在寂寞的黑暗里扶持而行，没有秘密，纯净淡然。
    “我跟着顾许廷进去了，当时顾许廷也不告诉那个孩子为什么私自把他带过来，只是对他说：你现在需要做一个选择题。”
    “少年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并不答话，默然应许。”
    乔悠并不觉得意外，他，不管面对谁，都是高高的俯视者之姿，强大到那个境界，和普通人的对话，只会让他觉得愚蠢。
    “听完顾许廷说出那个选择题之后，我惊呆了，差点尖叫出来，人心竟然可以残忍至此！”
    乔悠呼吸一顿，继续听了下去。
    “我要你在百摩伊和乔米之间做选择，顾许廷当时这样对他说。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帮我把你父亲赶下台，我就不会搅乱乔米小公主的生活，也就是说，你的家族公司和她的家族公司，你只能选择一个。”
    “当时的顾许廷绝对不是说笑的，他的实力，足够他在几个月内同时彻底摧毁两家公司。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他当时嘴角勾起的笑容让我浑身毛骨悚然。”
    听到这里，威尔•苏也浮现惊诧之色。
    “少年抬头睨了顾许廷一眼，确认了他不是在开玩笑，又低下头，隐没到自己的专属世界里。”
    “跟在顾许廷身边这么久，我知道他当时的心里是希望看到少年挣扎的表情的，但是，没有，完全没有，少年依然是冰封的冷漠，我也包括顾许廷，完全摸不清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乔悠将手搭上了方向盘，头薄薄的埋在其中，无声而叹：他不是没有反应，他只是不在乎，因为他对事情有绝对掌控的把握，所以对于其他人的行径、语言、表情，他从来都不在乎，自然不会露出旁人希冀的表情。他在高高的尖端，寂寞而又孤独的美丽，
    “顾许廷无比的清晰的提醒了一句：选择了一方，另一方以及其家人的财富、权势、名誉、地位将全部会被摧毁，是全部。”
    “少年这时终于说了一句：我要小米好好的活着。那些东西，你拿走了，以后我再拿回来就是了。”
    “顾许廷的眼眸在那时发出诡异的光芒，他看了少年一阵，说：你可以抛弃你的父母，可以抛弃你的财富、名利甚至权势，就是抛不下你的小未婚妻？为了守护你珍惜的人，你选择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甚至明明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踩在社会的最底层？”
    “当时顾许廷一个又一个咄咄逼人的问话甚至让身为旁观者的我都招架不住，甚至于一个未成年的病弱孩子！少年仍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并不是抛弃我的父母，只是我知道，那些东西，不用多久我就能给予他们，只要他们暂时等一下就可以了。牺牲，我不懂那是个什么东西。”
    乔悠将面容整个埋入了方向盘中，攥紧的指节根根泛白，刺出白骨嶙峋的森痛，彼岸花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妖异浓艳得近乎墨色的花朵，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查克再次停顿下来，似乎强迫着自己说下去，面容间闪着慈悲之光：“听到少年的这句话，顾许廷眸中奇异的光看不真切，似失望，又似了然。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间里的监控屏幕，坐着欣赏起来。”
    “屏幕上，是一段录像带，上面记录了顾许廷和另外一对和少年长的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夫妇的录影。”
    威尔•苏微微锁眉，唇角颤动了一下。
    “顾许廷温文尔雅的面容掩盖了一切邪恶的因子，他就优雅的坐在那里，像是欣赏无比赏心悦目的歌剧。屏幕上的顾许廷问了中年夫妇类似的问题”
    “他问出之后，淡淡的提醒：你想好了，财富、名利、权势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记住，是永远呢。”
    “中年妇女完全呆愣在那里，甚至忍不住惊恐开始低低地抽泣出来，而旁边的男人，冷静稍许，他痛苦的闭上眼睛，顾不上旁边的紧紧拽着他手臂的无助的女人。顾许廷在面对这对夫妇时就胸有成竹多了，他的神情惬意极了，又开了口：孩子还可以再生，你还年轻，不是吗？更何况，顾许廷的眼皮掀了一下，你的儿子还是个随时都会死掉的病秧子。”
    “中年女人听到这里尖叫出声：住口！我们不会这么做的，你这个魔鬼，死了这条心吧！而旁边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好像在认真的沉思。”
    乔悠的心揪成一团，被无数密密的钢针刺痛得直不起身，手心渐渐冰冷，此刻，她祈祷上苍，不要抛弃他，不要，所有的人都不要他。
    查克的眼角溢出浓浓的悲戚，死死咬了一下嘴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下去：“当时我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从目睹这份犹豫开始，我就已经知道，结局已经注定。顾许廷在夫妇面前像是自言自语：住在贫民窟里，啃着干面包，每天挤着公交车赚着施舍的残羹，只要有几个脏钱，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的辱骂你，殴打你，没有尊严，没有希望，在茫茫的绝望中就这样度过一辈子，想想都觉得有趣。”
    “听到这里，中年男子脸色突然浮起诡异的笑，异常狰狞，他喃喃自语：是啊，我还年轻，我还可以再生，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病秧子放弃自己的一切？我不能疯，我不要失去我的财富地位，绝对不能失去……”
    查克苦笑了一声：“中年妇女此时惊异的看着旁边的男子，大声惊呼：你在说什么，我们不能放弃苏晨，他是我们的儿子啊，日日夜夜相处十六年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的丢弃他！中年男子径自喃喃自语，听到女人的呼嚎，他转过来的脸已经变得尖锐而又森寒：你懂什么！我不能失去拥有的一切！还有，你坚持要和我背道而行吗？我虽然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但是我孩子的母亲永远都只会是你，你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
    “我当时真的觉得为这对父母彻底寒心，屏幕上的女人听到这一句安静下来，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脸色极其痛苦，终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对不起，孩子，你要怪，就怪我最爱的不是你。”
    泪顺着闪着黑影的镜面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苏晨，原来冥冥中都注定了，彼岸花，恶魔的温柔，传说中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彼岸无涯，众魔不忍，遂同意让他开在黄泉路上，引惑着离开浮世的游魂，见证了一次又一次黑色的死亡……